第164章
上麵寫著——宋玉書喜歡陳遠。
是用黑色墨水筆寫的, 勾勒出了一個紅邊,字跡粗狂又鋒利,而且每一個字都足夠大,像是籮筐一樣。
能夠讓每一個路過她身邊的人都能看到。
更彆說, 宋玉書還把那牌子舉的高高的, 在擁擠過往的人群裡麵,被萬眾矚目。
“你看到她寫的是什麼了嗎?”“
“好像是寫的宋玉書喜歡陳遠?”
“陳遠, 哪個陳遠?該不會是陳團長吧?”
“真是不害臊啊, 還從來沒有見過女同誌舉著牌子, 來向男同誌訴說喜歡的。”
“我倒是覺得這女同誌膽子好大, 咱們整個駐隊,從來都沒有這般膽大的女同誌,她好勇敢。”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這個陳遠是陳團長嗎?他不是個冷冰塊嗎?誰都不愛搭理。”
“你要是好奇的話, 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我不太敢問, 我怕陳團長來揍我。”陳遠生的高大威猛,英姿挺拔,像是小塔一般壯闊, 看人從來都是俯視, 一雙眼睛更是像是鷹隼一樣, 銳利至極。
而且他還是空降過來的團長, 平日和人接觸也不多,應該說陳遠有個固定交友的範圍。
例如, 季長崢, 秦大夫,司務長,周參謀幾人, 其他人他幾乎都是不來往的。
但是儘管如此,還是家屬院嫂子們眼中的香餑餑,無他,他才三十出頭,便已經坐到了團長的位置,前途無量不說,而且為人也紮實穩當,一看就是好的結婚對象。
但是,這麼一個香餑餑,卻沒被家屬院們嫂子給拿下,實在是陳遠這人不好接觸啊。
但凡是介紹相親的,都給他拒絕了。
而如今——
麵對食堂正門口,站著的一個熱情似火的女同誌,舉著牌子的樣子,不少人都跟著看熱鬨了起來。
原先好奇的人,見宋玉書舉著牌子,一點都不害臊,反而還笑盈盈的巡視著周圍,顯然是在找人的。
那人頓時鼓起勇氣上前問了一句,“同誌,你上麵寫的陳遠,是陳團長嗎?”
這——
宋玉書還真不知道,陳遠就是陳團長,她對對方的職位並不是很清楚。
她隻是反問了一句,“駐隊有幾個陳遠嗎?”
這把對方給問住了。
他們駐隊可是有不少人的。
“沒有,隻有一個叫陳遠的,就是陳團長。”
宋玉書點了點頭,“那就對了,我找的是沈美雲的哥哥——他叫陳遠。”
“那就是陳團長了。”
“同誌,我麻煩你一件事。”
小猴頓時愣了下,“你說。”
“幫我把陳遠喊過來唄,我已經站了好久了。”
還沒看到人呢。
萬一,陳遠今天中午不來食堂吃飯,那她豈不是白等了?
這——
小猴猶豫了下,他不太敢啊,這麼多團長裡麵,就屬於陳團長手段最狠了,操練人起來,簡直是不給大家活路啊。
“他娶媳婦是好事,你去跟他說了,他隻會感激你的。”
宋玉書慫恿道。
小猴,“真的嗎?”
“自然,要是沒他同意,我敢舉這牌子過來?”
主打一忽悠。
小猴還真被忽悠住了,他想了想,“那你等我一會。”
他扭頭就跑,隻是,比他更快的是周圍看熱鬨的人,早已經把消息給傳了過去。
陳遠是剛訓練完的,他和周參謀,司務長,季長崢三人一起來到食堂。
說起來,這裡麵就他一個光棍了,按理說,成家的人晌午都應該回家吃飯的。
但是架不住,今兒的食堂加餐,之前養的那一批兔子,今兒的殺了十隻,專門用來做了麻辣兔肉。
這不,成家的幾個人,也跟著來食堂了,食堂的飯菜便宜,像這麻辣兔肉更是定在八分錢一份。
對於他們在場的幾個人來說,都是吃得起的。
所以,都來食堂打一份回去,給家裡的老婆孩子們加加餐。
隻是,正安靜的走在雪地裡麵呢,旁邊的人,在看到陳遠的時候,就忍不住笑。
一個兩個笑,那還正常,但是一下子有這麼多人都在笑,那就不正常了。
“怎麼了這是?”
陳遠挑了一個小戰士,沉著臉問道。
“陳團長,你去食堂門口看看就知道了。”
這還賣了一個關子。
讓陳遠和季長崢他們幾人麵麵相覷,“食堂出事了?”
“那倒不是。”
小戰士還單身,到底是麵皮薄,旁邊打完飯,提著飯盒過來的嫂子,便隨口說道,“陳團長,好福氣啊,有個漂亮的女同誌在食堂門口,舉著牌子給你告白呢。”
陳遠一愣,“不可能。”
他可從來沒開過桃花。
“怎麼不了可能了?人家女同誌還在那站著呢,不信你去看看?”
“不過,我說陳團長,你有了相好的就早點說嘛,免得咱們家屬院的嫂子們,惦記你那麼長時間。”
陳遠,“……”
他覺得好荒唐,他哪裡有相好的?
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呆住。
“食堂門口的那個女同誌,可是叫宋玉書?”
“對。”
回答他的是小猴,他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陳團,你媳婦在食堂門口等你好久了。”
陳遠,“?”
旁邊的人,也而跟著哈哈笑了起來,最先笑的是司務長,“沒想到啊,我們陳團長的桃花開了啊。”
“而且還開了這麼大一朵。”
“走走走。”周參謀也難得拉著陳遠的胳膊,“現在過去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陳遠雖然不是個愛逃避的人,但是這一刻,他卻產生了逃避的心理。
不是,他還去食堂做什麼?
“走了。”
“大哥,你彆磨磨唧唧了。”
季長崢算是半個知情人,他篤定道,“你要是不去,我跟你說,宋玉書那個瘋丫頭,能把食堂的半個房屋頂都給揭開。”
說實話,季長崢也沒想到,宋玉書會去食堂門口堵陳遠。
她還算是有幾分聰明的。
畢竟,訓練場外人不能進去,宿舍樓那邊都是單身的戰士們,她若是過去說實話也不方便。
但是食堂不一樣,漠河駐隊食堂,每天接待上千人吃飯,而且不止是戰士們,還有家屬院的嫂子們,探親的長輩們,以及孩子們。
這可是八卦傳的最快的地方。
可以說,宋玉書去舉著牌子鬨一場,她和陳遠的這婚事,怕是成了百分之九十了。
還剩下百分之十的變數,則是在陳遠身上。
被季長崢這麼一說,陳遠微微擰眉,他生得英武不凡,這般皺眉的樣子,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嚇一跳。
尤其是小猴,他總覺得自己被忽悠了!
“帶路。”
陳遠冷聲道。
小猴摸了摸後脖子的汗,“宋同誌,就在食堂正門口。”
陳遠嗯了一聲,說了一聲謝謝,大步流星的撥開人群往食堂門口去走。
小猴落在後麵,看著他冷汗淋漓的樣子,被司務長罵一句,“該。”
“這種事情,你都敢摻和,真是活膩歪!”
“怕是忘記了,你們陳團操練起來有多恐怖了。”
小猴頓時苦著臉,“是宋同誌說,她是陳團的媳婦,讓我來通風報信,這是好事呢。”
司務長,“她說什麼你就信?那要是在戰場上,你豈不是被敵人給忽悠瘸了。”
小猴頓時不敢吭氣了。
眼見著司務長和周參謀都朝著前麵走了,最後麵就落了一個季長崢還在。
小猴忐忑地問道,“頭,我真做錯了嗎?”
季長崢抬眼看他,“若是這女同誌是陳團喜歡的人,你就做了一件大好事,若是她不是,你陳團就完了。”
這話一說,小猴被嚇的臉色一白,“怎麼完了?”
“被強迫逼著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你說是不是完了?”
小猴頓時顫了下,“那我不是把團長害了?”
季長崢搖搖頭,拍了下他肩膀,“那倒是沒有,是你讓那姑娘去的食堂門口嗎?”
小猴搖搖頭。
“那就是了,小猴,以後膽子放大一點,不要什麼事情都胡思亂想。”
這——
小猴微微顫了下,“頭,我沒有後台,我怕自己惹禍以後,兜不住啊。”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所以,他在駐隊一直都是中不溜秋,同一時間入伍的戰友都升職了。
他還是在原地不動,算是一個大頭兵。
季長崢揉了揉他頭,“部隊不講究這些,你隻管憑本心做事就好。”
“那我可以去看陳團的熱鬨嗎?”
小猴躍躍欲試。
季長崢,“?”
安慰了個寂寞。
他失笑道,“自然可以。”
因為看大哥陳遠笑話的人,可不止小猴一個,當然,他也想去看下。
*
那邊,陳遠已經大步流星的衝到了食堂了,應該說向來沉穩的陳遠,第一次走路這般快。
可以說就差小跑著過去。
果然,他一到,食堂圍著看熱鬨的人,便自覺的讓開了兩條過道。
陳遠一眼就見到了,擁擠人群過道儘頭的宋玉書,她站在那裡,高舉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七個大字。
宋玉書喜歡陳遠!
陳遠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裡驟然一跳,這丫頭真是能鬨騰。
在這一刻,罕見的他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怒火。
反而有一種,這種事情也就宋玉書能夠做的出來。
陳遠揉了揉眉,還沒上去,宋玉書就先看到了他,她眼睛一亮,舉著牌子就朝著陳遠小跑了過去。
“陳遠!”
她還特意把牌子放低了幾度,專門在陳遠麵前晃了晃,“你看到了嗎?”
陳遠就是想不看到也難了,他目光在那牌子上微凝,“你寫的?”
字跡剛勁有力,鋒利無比。
就像是宋玉書這文靜外表下的一顆心一樣,她是鋒利的,是熱情的。
宋玉書點了點頭,眉毛一揚,小表情帶著幾分得意,“怎麼樣?我的字跡好看吧?”
“這可是我唯一一項,能比得過宋玉章的呢。”
她的字,曾經的老師說過,可以拿出去當模板的那種。
陳遠,“確實很還看。”
“這還差不多。”宋玉書一揚下巴,她下巴白皙又漂亮,線條也是極為流暢的,“你既然識字,那能看懂吧?”
她仰著頭的時候,一雙丹鳳眼裡麵,帶著幾分希冀和期盼。
陳遠嗯了一聲,低頭看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一場食堂門口的牌子一舉,意味著宋玉書以後的名聲,徹底毀了。
“我當然知道。”
宋玉書理所應當道,“我想了三天,這是我唯一能夠得到你的辦法。”
陳遠,“……”
她有點野啊。
說的是得到,而不是嫁給。
這裡麵的區彆可大了。
陳遠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下自己的血脈,“你想清楚了?”他發現自己的冷靜和沉著,在遇到宋玉書之後,分分鐘就完蛋。
宋玉書,“當然。”
“你知道我這次,來駐隊是做什麼的嗎?”
這陳遠還真不知道。
“找個丈夫。”
她倒是沒說嫁人,宋玉書不認為這是嫁人,她隻是來找個丈夫,然後兩人過日子,若是能合得來自然不錯。
當然,她找的丈夫能夠把宋玉章給打一頓,那就更好了。
陳遠聽到這話,默然了片刻。
“把牌子收起來。”
宋玉書眼睛一橫,帶著幾分凶,“你又嫌棄我?”
“我就不收。”
陳遠歎口氣,這要丫頭的性格真是一點就炸,“我沒有嫌棄你。”
“我人都在這裡了,你還舉著這牌子做什麼?”
宋玉書眼睛一亮,“你答應了?”
“你答應了?”
“陳遠,你答應了?”
陳遠看著她不說話,隻是向來冷肅的表情,難得溫和了幾分。
“出去走走?”
宋玉書眼睛一亮,隨手把那牌子給扔了,扔到了一半,又覺得不太好,轉頭回去撿了起來,用著袖子擦了擦上麵的灰。
見陳遠正看著她。
她訕訕地笑了笑,“定情之物,不能亂丟。”
也不知道哪個字觸動了,陳遠的神經,他就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目光裡麵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當事人要走了。
旁邊看熱鬨的人,頓時想要跟上去,畢竟熱鬨還沒看夠呢。
眼見著大夥起哄要跟上來。
陳遠回頭看了過去,目光所及的地方,周圍人頓時安靜了下去。
等走遠後。
宋玉書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好像怕你。”
陳遠,“有嗎?”
他並不認為是怕自己,而是擔心他明天會加倍的操練他們。
宋玉書點點頭,“你在這裡很威風嗎?”
陳遠想了想,“普通人。”
在這裡,他們都是普通人。
宋玉書並不滿意這個答案,好在她還沒來得及多想。
陳遠就已經開口了,“宋玉書,我今年三十二了。”
言外之意,他比宋玉書要大好幾歲,要知道宋玉書才二十六歲。
宋玉書不在意的揮揮手,“沒關係,我就喜歡老的。”
“老的有成熟有味道。”
她才不喜歡比自己小的毛頭小夥子呢,一眼都能把對方看穿,是真沒意思。
陳遠,“漠河駐隊很艱苦。”
他是從季長崢那得知,宋玉書是北京的姑娘。
“我不怕。”
陳遠,“你——”
宋玉書毛了,當即眼睛一橫,生氣道,“你什麼你,婆婆媽媽的,我就問你,我宋玉書喜歡你,你喜歡不喜歡我?”
這話問的,讓陳遠這麼一個寡淡的人怎麼回答?
“你不回答,我就讓你默認了。”
陳遠歎口氣,“宋玉書,我家裡條件算不上好,應該說算是貧窮。”
他就隻有一個父親,父親是個獵戶,常年捕獵為生,他們家的情況,和宋玉書的家的情況,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陳遠是個成年人,他成熟,而且能夠見到未來的風險。
他不想看到如今熱情似火的宋玉書,在將來某一天會後悔。
生活不止是愛情,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物質。
而想要日子過的好,必不可少的是錢。
宋玉書急了,“陳遠,我都不在乎,你在乎個屁啊?更何況,我工資高啊,我一個月工資加起來有九十多啊,就是養你也無所謂啊。”
陳遠讓她高興了,她就養他,也不是不行。
要是讓她不高興了,或者說是觸犯到了她的原則,大不了踹了他,反正自己有工作有錢。
能養活自己,根本不帶怕的。
陳遠還不知道,這姑娘在追他的時候,就已經想好將來他若是不好的時候,怎麼踹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