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堂上首位者,身穿一身大紅官袍,須發皆白,麵向不怒自威。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折直總督雷振寧。
隻不過此時的雷振寧,滿目陰雲,自從這四大鹽商家族進了門以後,便未曾發過一言。
“雷大人,我周家兩代經營鹽業數十年,無論是納稅,補捐輸,事事皆以朝廷為務,可憐我小兒一朝竟被抓進知府大牢。”
這時,四名老者當中,最為年長的一人,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手裡杵著一根拐杖。
“雷大人,請您看在老朽一把年紀的情分上,將小兒從知府大牢救出,老朽甘願自身投牢。”
說話之人,乃是周家老一輩家主周茂城,已經是耄耋之年的年紀。
說到激動處,周茂城更是當著雷振寧的麵,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唉。”
終於,雷振寧還是有了反應,口中先是傳出一聲歎息。
“周老爺不必如此,來人,將周老爺扶起來。”
雷振寧緊接著吩咐說道。
左右軍士連忙上前,將周茂城扶起身來。
“夏雲乃朝廷親命杭州知府,掌管一城民政,本督既是折直總督,也需按朝廷法度辦事,夏雲收繳商業經營權一事,本督定會儘快上書朝廷稟明情況那。”
“至於周文迪入獄一事,周老爺不比多慮,夏雲身為朝廷命官,必然不至於知法犯法。”
雷振寧接連開口,言辭間可謂滴水不漏。
“敢問總督大人,不知小兒何時能夠出獄?”
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周茂城似是有些不甘心,再次開口追問。
聞言,雷振寧隻覺一陣頭大。
“周文迪一事,本督會在從中斡旋,周老爺如不放心,也可以修書一封,差人送往京城小閣老處,請小閣老發下旨意。”
雷振寧緩緩搖了搖頭,隨即再不發一言。
四家鹽商代表見狀,心知已經得不到結果,旋即不再糾纏,紛紛起身告辭後,離開了總督衙門。
不一會兒,雷振寧一人獨坐,無奈之意霎時湧上心頭。
身為浙江並南直隸兩省總督,大梁朝九大總督之首,原本他就是這浙江省內的最高軍政長官。
然而現如今,他的處境,卻是水深火熱,進退兩難。
一者他身為江南籍官員,是由內閣一手提拔起來的封疆大吏。
無論他怎麼想,外人必認為他是江南黨官員。
二者浙江地處沿海,這些年倭寇攪擾不安,加之今年災荒,可謂內憂外患齊至。
他身為浙直總督,驅除倭寇,保境安國的同時,還得安撫民亂,治理災荒,早已讓他勞心勞力。
三者前番朝堂之上,都察院禦史當庭發難,浙江種種貪墨情事,讓女帝對浙江頗為不滿。
朝堂上雖然還有閣老等一眾江南官員在其中斡旋,但他非常明白,這大梁江山,終究是女帝的江山。
一旦朝廷那一幫江南官員失了勢,女帝早晚要發動一場大清算!
屆時他雷振寧,也必將身陷其中,而今新任杭州知府夏雲,乃是女帝在朝堂上親自點的將。
他這個時候要是故意為難夏雲,早晚為女帝所不容。
三者合一,他現在明麵上雖是兩省總督,但卻是進退不得。
故而夏雲到任杭州至今,他仍未與夏雲見麵,杭州一切民政也全然交於夏雲處置,為的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奈何夏雲種種手段,已經不知不覺間,將他架在了火上烘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