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衡大駭,意識到自己叫早了,遂氣呼呼問:“你為何不打?”
“什麼?”懷沙從未想過,王衡竟會提如此奇怪的要求,“怕弄疼了手,等著,我去拿把刀來。”
“哎!哎哎!”王衡想拉著她,怎料用力過猛,一頭栽在床上,“你給我回來!”
“不跟你鬨了。”懷沙略顯無奈地看了王衡一眼,在他身邊坐下,“右相之女十九娘,正是及笄之年。可快一年了,仍未找到喜歡的,直到遇見了你。”
王衡驚訝於自己的桃花運:“唉。”
“為何歎氣?”
“我已經有你了。”王衡哄人的功夫,自是一絕。
懷沙本欲罵一句:登徒子。但話未出口,眼眶,便已紅了。
“你怎麼了?”王衡見她神情突變,眼眶中,似還有晶瑩,忙拿了塊香帕來。
“上元夜,陪十九娘看看花燈吧。”懷沙道。
“可我想陪你……”
“呼”懷沙吹滅了蠟燭,背對著王衡,側身躺下,這個動作,令她眼眶中的淚水,洶湧而出。她出身蘭陵蕭氏,與王衡本是門當戶對。但父親的一封朝諫,卻害得她即使豁出命去,也隻能暫時避免成為權貴玩物的命運。至於婚嫁,更是癡心妄想。
然而,耳房昏暗,令王衡看不見懷沙的淚水已經打濕了枕頭,故還在責備她不懂事:“榆木,被子也不蓋。”他把厚被揚開,沒心沒肺地罩在懷沙身上,連她的腦袋,都給裹住了。
耳房本是王衡一個人睡的,故而床上隻有一床大被,懷沙本是要再拿一床小被來的,但被王衡鬨得泫然流涕,遂忘了此事。王衡雖知隻有一床被,但他又豈是顧及周禮之人?於是,掀起被子的另一頭,就鑽了進去。
剛躺下,他就嗅到一陣幽香,極是助眠。
半睡半醒中,他竟來到了一處桃園,看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浪漫而甜蜜。桃花叢中,懷沙紅衣飄飄,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之中,又美又颯。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凜冬,王衡卻覺得,燥熱非常,衣衫仿佛,都黏在了肌膚上,就連呼吸,也變得粗重而困難。
“砰”“砰”他年輕的心,是十分的躁動,每一次的起落,都砸得腰背生疼,還扯得身子,似是快要從盆骨處斷裂。
“唔”“唔”……
王衡驚醒,掀開被子,立刻嗅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此時,他的身心,一陣帶著勞累的舒爽。他習慣性地摸了摸,黏糊糊的。登時完全醒了,忙轉身一看,所幸,懷沙還是那個姿勢,雖聽不見勻稱的呼吸聲,但也是一動不動的,該是沒被鬨醒。
“年輕就是好啊。說睡就睡。”王衡喃喃道,自去處理後續事宜。
王衡不知道的是,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霎,懷沙緊閉的雙眸,就睜開了。她現在,是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側躺著的——雙腿夾著雙手,身子微蜷。
因為,懷沙一直在流淚,根本沒睡著,所以王衡乾了些什麼,她都能感覺到,初時,她很是不安,所以用了這個姿勢,但當一切,都塵埃落定,而她,卻仍寸雨未沾時,她心中的不安,就化作了自責與沮喪,並同時,刺激著她的淚腺。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她抓著床單,本想吟首詩來安心定神,怎料,越念,就越是不寧,“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懷沙心知,今夜是難以安睡了,乾脆起身下床,抽出橫刀,來到雪花紛飛的院落中,手腕一擰,激起颯颯刀風。
“綢繆束薪,三星在戶!”
右腿微抬,手腕一擰,帶動橫刀,旋了個刀花。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欲由心生,隨興而增,身子前傾,右腿下壓,轉至弓步。
“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一刀刺出,將層層雪花割為兩半,這一刺,力道之大,竟令遠在一丈開外的王衡,都被逼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