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新鮮空氣湧入,再次回到餐桌,火鍋也不想吃了,她乾脆光喝上了啤酒。
喝到八點過半,一陣沉沉的悶響忽然從寂靜的客廳深處傳來。
孟疏雨擱下不知第幾個喝空的易拉罐,迷茫地辨認了下聲源的方向,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聲音。
循聲走過去,拉開抽屜一看,才發現是她中午扔進去的手機。
來電顯示“陳杏”。
孟疏雨接通電話,啞著嗓“喂”了一聲。
那頭陳杏著急地說:“我今天家族聚會聚了一天,這會兒才看到你消息,怎麼回事啊?”
孟疏雨想起來了,她扔手機之前跟陳杏發消息說了周雋的事。
當時陳杏很久沒回,她估計她在忙就也沒打電話。
在原地沉默了好一陣,孟疏雨忽然說:“陳杏,火鍋好難吃啊——”
“啊?”
“我說火鍋好難吃,以前明明挺好吃的呢,怎麼今天這火鍋這麼難吃……”
陳杏聽孟疏雨這聲音帶了點醉意,輕輕嘶了一聲:“不是,你跟誰吃火鍋呢?”
“沒有跟誰,”孟疏雨扶著櫃門蹲下去,盤腿坐在了地毯上,“我就一個人在家裡……”
“那周雋呢?他人死哪兒去了?撂下那話就沒動靜了?”
孟疏雨的耳朵像被紮了根刺,細細密密地一疼。
從七點醒來以後就努力不讓自己去想的心事又翻江倒海般湧回腦海。
胸腔裡像裝了一抔酸水,輕輕一晃蕩,浸泡在裡麵的心臟就酸得發麻,酸得她整個人一陣一陣地打激靈。
再開口的時候,孟疏雨的眼淚啪嗒啪嗒止不住地往地毯上掉。
“陳杏,我被騙了。”
“我等了這麼久,想著他什麼時候找我約會,等來他說——他喝多了?”孟疏雨說到這裡不可思議地笑起來,“他說他喝多了,請我吃頓飯補償我?你說這好不好笑?”
“陳杏,他根本就不喜歡我,他隻是在放風箏,看我遠了,就把線拉回去一點,看我近了,又把線放出來,他隻是在吊著我而已……”
“他……”陳杏一噎,“不是,我不明白,他吊著你他圖什麼?”
是啊,他圖什麼呢?
孟疏雨今天下午躺在床上也在想這個問題。
後來一想,一個男人吊著一個女人需要什麼具體的動機嗎?
她長得不差,總在他麵前做些好笑的事情,或許剛好夠給他解個悶,在職場上又是他的助理,喜歡他當然就會對他忠心,什麼工作都做到一百二十分的努力,生活裡還能幫他解決家裡老人催婚的困境……
還有,像昨晚那種時候,她還能做他酒後的盤中餐。
這些細碎的、小小的便利,早就足夠讓他選擇不拒絕。
反正他吊著她也隻需要動動嘴皮,不費吹灰之力。
就算有天她像今天這樣崩潰,她也隻能一個人哭,也奈何不了他什麼。
正想到這裡,一道鬼哭狼嚎的男聲被窗外的風吹了進來:“‘曖昧讓人受儘委屈,找不到相愛的證據,何時該前進,何時該放棄——’”
孟疏雨掉著的眼淚一頓,抬頭望向陽台。
歌聲順著風繼續往裡飄,不知是誰唱得這麼撕心裂肺。
孟疏雨起身走到陽台,衝窗外喊:“大半夜擾鄰了不知道嗎!”
“‘我很不服氣,也開始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同一個真實的你——’”
“什麼破歌!調都跑到西伯利亞去了不會唱就不要唱!”
“‘曖昧讓人變得貪心,直到等待失去意義,無奈我和你寫不出結局——’”
孟疏雨氣得一哽,一把關上窗戶,死死拉攏窗簾,握著手機說:“你聽聽,人楊丞琳的歌裡都在這麼唱,渣男想玩曖昧需要理由嗎?”
“是是是,是我高看他了!死渣男,臭渣男,腦子被驢踢過臉被牛蹄子踩過的渣男!”
那頭陳杏開始陪罵,孟疏雨再次坐回地板,歇了會兒,眼淚又成了串地往下落,哭得一抽一抽:“陳杏,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我想,我想明天就走,這裡一點也不好……沒有爸媽,也沒有你,我今天一個人,一個人睡到晚上七點,都沒有人來叫醒我……”
正說到這裡,“叮咚”一聲門鈴響起。
孟疏雨一恍神,慢慢收起眼淚。
難不成是隔壁唱歌的鄰居給她道歉來了。
孟疏雨摁了摁哭到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從地上爬起來,到餐桌旁抽了兩張紙巾擦臉。
電話那頭陳杏正在拚命勸她:“彆衝動彆衝動,你這工作還得乾好,可不能情場失意職場也失意,為了這麼個不要臉的狗東西不值得!”
孟疏雨往公寓門走去,邊走邊說:“你說的不對。”
“嗯?”
“你可以罵他狗,也可以罵他狗男人,但你不能罵他狗東西,因為這男人——”孟疏雨拉開門,一眼看到站在門外的男人,緩緩接了下去,“他真不是個東西……”
一道門檻之外,周雋目光一閃,直直立在那裡盯緊了孟疏雨哭紅的眼。
電話那頭陳杏哭笑不得:“孟疏雨,你失戀還講單口相聲搞笑呢?”
“我搞笑怎麼了,”孟疏雨握著手機,冷眼望著周雋,“我是個搞笑的人,我就不會難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