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倒是心中一動。
椿欲晚...這個名字倒是聽說過的。
當年高中畢業,學校為高考成績大掛橫幅的時候,有兩個名字格外耀眼,一個是鐘溪鹿,以全縣第一的名次考上了清華大學,也是那年向東一中唯一一個夠上清北的人,而另一個是椿欲晚。
被中央美術學院錄取。
白楊前世並沒有見過椿欲晚,此時才將這個名字與眼前的少女對應起來。
“你好。”白楊也打招呼,“我在學校倒是沒有見過你。”
“椿欲晚這個學期剛剛轉過來。”椿欲晚沒有說話,反而是旁邊的羅老師解釋道:“她情況有些特殊,現階段暫時居家自習。”
特殊?
白楊點了點頭,也沒有深究。
搬了張畫架,白楊在靜物前坐下,稍微觀察了片刻,手中的鉛筆已經開始在畫紙上勾勒起來。
雖然靜物組很複雜,但白楊還是用的非常規的起稿手法,大開大合的灰調子鋪上去,短短幾分鐘,粗略的明暗關係已經凸顯了出來。
扭頭看了看椿欲晚的畫紙,她還在小心翼翼的打型,儘可能的想讓起稿的準確度高一些。
白楊微微一笑,沒有貿然開口,而是繼續專注於自己的畫作。
椿欲晚卻很敏銳,察覺到了白楊的目光,微微側目,望向白楊畫紙上麵與自己進度天差地彆的畫麵。
“你為什麼這麼快?”
她的聲線非常乾淨,又帶著點兒很特彆,無法形容的婉轉。
白楊停下筆,也轉過頭。
近距離對上眼,白楊有些驚豔於對方的瞳孔格外黑而明亮,乾淨異常,白楊甚至能夠看到自己的倒影。
但白楊習慣性的不露聲色,沒有將內心的驚豔表現出來,而是語氣隨意的回道:“這個問題對於男生來說可不太禮貌。”
椿欲晚水墨黛眉微微皺了一下,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對不起。”
她重新發問:“白楊,你為什麼這麼快?”
白楊:“......”
對方完全沒有聽懂自己的梗啊。
也是,這個年代還沒有被短視頻衝刷,梗文化還停留在“傷不起”,“HOLD不住”之類,後世的梗在現在看來,過於隱晦了。
也就隻有鐘溪鹿那種思維敏捷的人能夠讓白楊的超前梗不至於掉在地上...眼前的女孩,似乎有點兒過於單純,甚至讓白楊開始反思,自己這略油膩的玩笑回複實在不妥。
他調整心態,正色道:“你第一次畫這種類型的靜物?”
椿欲晚點了點頭。
“你的造型能力很好,型打得也挺準的,但這是起稿的階段,不要太過於去關注那些複雜的結構。”白楊認真的解釋道:“素描最重要的是整體的光影關係,著重於去摳細節,反而會讓你喪失對畫麵整體的掌控能力。”
“我做不到你這種舉重若輕的整體塑造。”椿欲晚坦然的說道。
“不,這和舉重若輕無關。”白楊舉了個例子:“你對畫蘋果應該很輕車熟路吧?”
“當然。”
“我打個比方,如果你要畫一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你會怎麼處理?”
椿欲晚麵露思考:“注意好被咬的缺口的明暗關係。”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白楊攤開手,“你應該先關注的是蘋果本身,哪怕它被咬了一口,依舊還是蘋果,先將蘋果這種類球體的大的明暗關係區分出來,如果你連蘋果本身都沒有畫好,缺口畫得再立體,也隻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
“現在的情況,你要麵對的不是被咬了一口的蘋果,而是被咬得麵目全非的蘋果——”
椿欲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還是蘋果!”
“沒錯。”白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走到靜物麵前,指向大蒜,道:“你看,這也是一個類球體,但在起稿的階段,你無需去關注大蒜表麵那些一瓣一瓣的結構,而是先將類球體整體的亮部,暗部和明暗交界線劃分出來。”
“在這種大的明暗關係下,再去刻畫具體的結構。”
“同理,畫這個煤油燈的時候,先彆管這些小鐵絲,這些複雜框架,它首先是一個圓柱體,畫好了圓柱體的光影關係,才有繼續往下塑造的基礎。”
椿欲晚接話:“先整體後局部嗎?羅老師和我講過這個點,但是一直不太理解,你講得很形象,我好像有思路了。”
“畫畫的基本功,本來就不是隻靠聽就能夠掌握的,關鍵在於大量的練習。”白楊搖了搖頭:“並非是因為我講得形象,而是你本身的塑造能力達到能夠理解的程度,同樣的話我講給基礎差的同學聽,他們也是無法理解的。”
“不管怎麼樣。”椿欲晚認真的說道:“白楊,謝謝你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