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荒野
“手電筒，匕首，打火石還有什麼要帶的嗎？”
“不用打火石，森林公園裡麵濕度高點不起來，況且林區禁火。”
檀桐從行李中掏出能量塊：“將就吃幾天這個吧。”
“好。”謝恩沒什麼怨言，乖巧把雨衣疊得工整遞過去，扶著窗欞感歎：“大清早就在下雨啊”
即使不是多雨的季節，蒙星也經常會下淅淅瀝瀝的小雨，幸虧這裡比璘星還溫暖些，細雨入織也沒那麼煩人。
“沒辦法，兩天後有特大暴雨，隻能今明兩天完成拍攝，然後撤離野生區。”
檀桐給電腦和相機裹上防水袋還不放心，又塞了強效乾燥劑進去：“不過雨天也不是壞事。”
多數菌類都喜歡濕潤，細雨反倒有利於他們的拍攝計劃。
而且吃瓜群眾最愛看芸豆主遇到困難，這是造物主送給他們的素材。
“你要背著電腦嗎？”謝恩蹙眉，那台手提電腦份量不輕，而且看檀桐這架勢是要在帳篷拿休息時間剪片子，這極其不利於第二天的行動。
“我隻是用下睡前時間，不會熬夜的，本來就泥地濕滑，白天需要精力充沛。”
檀桐看出他的擔憂，半開玩笑道：“萬一要在那邊多待幾天呢？”
“你彆嚇我，後天是雷暴天氣。”
謝恩當然明白檀桐隻是調侃，但還是心有餘悸：“可彆再遇到戎城那種事了。”
“不會的，我前幾天就問過這邊員工，今天要走那片區域的隻有我們兩個。”
野生區被劃分為五塊，最熱門的是灌木叢稀疏且河流平緩的AB區域，是家庭親子旅遊的好場所。
CD區是密林區，雖然行走困難，但也不乏相關專業學生和自然愛好者進入。
可檀桐他倆要去的是最冷門的E區。
這裡臨近瀑布和山地，再走幾步就是無人管轄的深山老林，地形相當多變複雜。
森林公園方除了能保證沒有野獸和劇毒植物，不能給其他任何承諾。
也隻有這種地區多菌類生長，而且再怎麼說也比真的荒山要安全得多，正所謂富貴險中求。
他倆趕到遊客中心後，負責接待的專員再三和兩人確認行程：“二位要進入的地區存在危險性，我們是需要簽免責書的。”
末了，他看檀桐沉著臉，小心翼翼補充道：“當然，如果二位真的需要幫助，可以用信號彈向我們求救，我們會第一時間趕到，這是園區應儘義務。”
“信號彈？”
“是的，E區雨天信號不好，以防萬一，我們都會給遊客配備信號彈。”
這地方還真夠原始。
檀桐和謝恩對視了眼，隨後點頭確認：“麻煩帶我簽免責吧。”
“好的，那，那這位先生？”
專員看向謝恩，麵帶猶豫：“我知道您身份特殊，我們這邊刷不出來數據，可是免責是每個人都要簽的。”
這暗示意味已經夠明顯，就是讓謝恩隨便簽個什麼應付應付，他好去交差了事。
野遊項目本來就是森林公園賺外快，他不想節外生枝。
“好。”謝恩拿起電子筆，在檀桐規規整整的字跡邊龍飛鳳舞寫下“大名”。
“檀恩？”專員眯眼確認。
雖然謝恩給自己弄了個黑發黑瞳，但和檀桐的長相還是差彆太大，任誰也不會把他們當兄弟看。
“是啊，這是我哥。”謝恩笑容天衣無縫。
弟弟，保鏢，忘年交我下次該輪到當你的誰了？
檀桐抽抽嘴角，鑒於自己已經因為犯困被當不高興了，不打算給工作人員添加心理負擔，沒去當麵拆穿謝恩。
“好的好的，兩位這邊請！”
大門轟然開啟，外頭潮濕的空氣混著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撲麵而來，讓穿著加厚冬衣的兩人有些不適。
“請不要隨意卷起衣袖，會被蚊蟲叮咬的。”
專員跟在後麵，左思右想還是非常不放心，一般進去E區的遊客都帶著專業員工，但檀桐執意不要有人跟隨。
按道理這種遊客是要審核的，可這“兄弟倆”似乎身份特殊，景區也沒過多阻攔，流程走得飛快。
但願不是什麼心血來潮的公子哥，心大可是要命的啊
他輕歎：“祝二位度過愉快的野營時光。”
大門關閉，謝恩將紐扣攝像頭牢牢彆在衣襟，檀桐則把防水相機掛在脖子上。
土地非常濕黏，踏上去後靴子也變得滑溜溜，需要萬分小心才不會滑倒。
檀桐心裡湧上莫名的不安，但隻是微微躁動就被壓下。
“先去樹林裡，紮營在石灘，然後再到瀑布邊。”
“我們要找的素材多半在瀑布處，但是現在先探底。”
根據天氣預報，今晚的雨勢比現在小，更適合靠近水源。
“好。”
進入林地後，謝恩就開始變得沉默，手中緊緊攥著匕首，眼神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似有似無的果香味激活兩人嗅覺，檀桐半蹲下身，果香味愈來愈濃烈。
“找到了！”
第一個素材，被蒙星當地人叫“蜜糖菌”，本名螺菌，因為傘蓋長得像螺殼而得名。
被叫蜜糖菌的原因，是螺菌在生長中會散發甜香氣味。
它隻是普通食用菌，但已經存在了數億年之久，食用史也可追溯到百萬年前，非常符合“遠古足跡”這個選題。
他小心撥開腐爛的樹葉，淡藍色的菌類剛剛冒頭，見光後甜味似乎也變淡了些。
“能吃嗎？”
謝恩認真拍完特寫，好奇地也蹲下身觀察。
“可以吃，但其實很柴不好吃，饑荒年燉湯救命用的。”
檀桐無奈地瞥了眼他，手上動作輕柔，小心把落葉蓋回去：“而且這株不能吃，是人家森林公園的。”
又敢啃廢菌，又遇到野生菇就好奇能好怎，人類的吃貨基因真是太強大了。
謝恩要是放到地球上，肯定能無縫融入他曾經所處的社會。
隨後靠著謝恩高超的爬樹技巧，檀桐順利采集到樹靈傘的影像資料。
“怎麼爬樹這麼利索。”
檀桐仰望著在枝丫上晃悠腿的謝恩，頗有些心驚肉跳：“你小心點。”
謝恩剛要小小得意，聽著下句話笑容僵在臉上。
“彆把蘑菇壓壞了，景區合同隻讓爬樹，不讓損毀樹木和共生物的。”
得，他還不如一株小蘑菇，謝恩收起相機，從樹上一躍而下，震得樹乾上的木耳微微抖動。
“小心！”
這要是普通人早就摔得半身不遂，謝恩倒是膽子大，嚇得檀桐沒心思再去想蘑菇的安全與否，衝上去扯著他袖子開始查看。
“彆嚇我。”良久，檀桐才鬆了口氣，“林地裡不知道有什麼，我們還是先去河灘吧。”
天色漸暗，靜謐的樹林更加幽森，視野不開闊帶來未知的恐懼，再繼續待下去的確不安全。
雨不知何時已經漸弱，但山上的岩縫中仍然有涓涓細流冒出。
檀桐將沾滿淤泥的靴底仔仔細細衝洗乾淨，順著地圖顯示的方向一路前行。
謝恩跟在後麵走走停停環顧四周，時不時俯下身子撿拾著什麼。
不消多久，他手上多了些奇怪的枝條，都長得彎彎繞繞，像是藤本植物上掉落的。
檀桐好奇：“你撿的這是什麼？”
“紀念品，長得好看。”
謝恩笑眯眯把彎彎繞繞的樹枝收入包裡：“難得來一次，不拿點東西回去很可惜。”
撿掉落的果實、樹枝是森林公園允許的行為，許多帶著孩子的家庭都會拿這些做紀念品。
“好，彆傷到樹就行。”
檀桐縱容地笑笑，沒有去怪謝恩把珍貴的行囊空間拿來裝小飾品的行為。
腐爛落葉彙成的泥地逐漸變薄，踩上去的感覺也從輕飄鬆軟變得堅硬又坑坑窪窪，水流聲就從不遠處傳來。
麵板檢測過沒有危險生命體靠近，趁著還有一線天光，兩人趕緊尋處乾燥些的灘地搭起帳篷。
“有信號了。”
開闊平地的信號比林地暢通，雖然仍舊差得連芸豆網都打不開，但好歹給人心理安慰。
檀桐坐在塊光滑的石頭上，分秒必爭開始剪輯視頻，把螺菌還有其他幾個偶遇的常見菌類整合下，再配上沿路好看些的風景，粗剪了三四分鐘的片段。
今天從進來到安營紮寨，過程都非常順利，可當他要合上電腦休息時，莫名的不安感卻湧上心頭。
檀桐借著差勁的網勉強存了份雲端。
“桐桐，你怕嗎？”
兩人蝸居在帳篷這個狹隘空間，隻有取暖燈和小夜燈兩個光源，任何情緒都被無限放大。
“其實有點。”檀桐閉目，“從林地出來開始，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就像在戎城那次一樣。
據說異能和自然界有聯通的異能者第六感普遍敏銳，但他倒希望這是自己水土不服的錯覺。
畢竟目前來看，真沒什麼好擔心的。
“我們聊會天吧。”
“行啊，聊什麼？”這覺是睡不安穩了，但野營般的氛圍的確適合聊天，檀桐側過頭問道。
“就聊聊”
謝恩半邊臉埋在燈光照射不到的陰影中，為他明媚的粉色瞳孔蒙上層心事重重。
“我們遇到彼此之前的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桐桐：室友，哥們，保鏢，弟弟，忘年交你還有什麼驚喜要給我？
小恩：當然是男朋友！
桐桐：不好意思，雨天風大，沒聽清。
第62章 暴雨將至
“之前的事啊”
檀桐眼神微微躲閃，這天終究還是來得很快，即使做了心理準備，也還是有些不知從何開口。
“我先說吧。”
“其實之前也沒人可以說這些話，正好讓我有機會講講。”
“我知道桐桐有為難的事情，不想說也沒事。”
謝恩斂眸苦笑，居然帶著幾分落寞，看得檀桐頗為錯愕。
謝恩很喜歡笑，但大部分笑容都是明媚朝氣的，偶爾壞心眼也隻是看著狡黠。
這麼惆悵的笑容，很少出現在他的臉上。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學禮儀，讀書，長大，印象中見母親多，很少見父親。”
檀桐察覺到謝恩的用詞是“父親”，而不是“父皇”或者“陛下”，默默往他身邊靠攏了些。
“陛下是對所有子女都這樣吧，比起安穩的家庭，他更喜歡冒險和賭博。”檀桐輕聲道。
謝恩頗為意外：“我以為桐桐會說，小恩難道不是陛下最寵愛的孩子嗎？”
“你或許是他相對喜歡的孩子，但對家庭不負責的父親，談不上對任何孩子寵愛。”
從縱容謝恩被排擠出權利爭奪戰，到有些小棋子都能在他這皇子麵前作祟，足以看出老皇帝的冷漠。
謝恩現在的處境如此不妙，他那崇尚狼性的父親功不可沒。
“你說得對，他不愛任何人，包括所有皇子的母親。”
謝恩隨即莞爾：“娶我的母親是慕強，娶二皇子的母親是慕權，四皇女母家式微，所以她們母女在父皇眼裡都缺少價值。”
“我明白四皇女為什麼這麼做，在這個位置上想要活命，確實應當多些心眼。”
“隻是沒人希望被算計的人是自己。”
檀桐失言，這是他沒去過的世界，一時間不知怎麼安慰謝恩。
“但我母親是個很好的人。”
“貴族不能學機械，她就半夜把零件塞在裙撐裡麵帶進去，還會爬牆喊我們幾個出去玩。”
“聽起來是不是不太像皇後？”
五皇子諷刺地笑了：“她的確也不該是皇後，她該是英雄和戰士，而不是在肮臟的金籠了卻餘生。”
“她是英雄，所有帝國子民都敬仰她。”檀桐認真開口，“這是屬於她自己的光榮，而不屬於皇後這個頭銜。”
他看著謝恩明顯情緒低落下去，所謂的驚天秘密也沒那麼難以啟齒。
他試探著主動開口：“我給你講講我家吧？”
謝恩轉過頭，粉色的桃花眼裡亮著光，隻是托腮靜靜看著檀桐。
“嗯我媽媽走得很早，我是我爸撫養大的。”
“那時候家裡很窮，住的房子和戎城的宿舍差不多吧，可能還糟糕點。”
“我爸愛喝酒，但幸虧酒品還行，除了偶爾要我半夜去開門，也沒什麼不好的。”
似乎感覺到冷，檀桐把身子往暖燈上縮了縮，“他走之前還在怨自己，說要不是他這麼糟糕折磨孩子，我至少能長到一米八。”
說罷，他忍不住垂下頭笑道：“他自己就一米七五，還想著讓我一米八。”
謝恩靜靜看著檀桐的側臉，沒發表意見，眼底流露出心疼。
“他就想讓我長得高些，有本事點，這樣容易被看到，彆像他那樣有些能力，卻籍籍無名。”
“沒辦法，我性格悶，學校裡坐在倒數幾排不說話，揣著二手相機在角落拍一天照，長到一米九都不會顯眼。”
檀桐自嘲地垂下頭，撫摸著裝著DV機的包裹。
“你已經被看到了。”謝恩打斷檀桐的自我反思，“沒露臉就幾十萬粉絲，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而且你都被皇子看到了，這多了不起啊。”
他聲音難得帶著幾分任性，笑起來驅散臉上的陰霾，才再又回到十九歲的年紀該有的朝氣。
“是啊，感謝無人機，讓我以這種高調的方式被看到。”檀桐停頓了幾秒，幽幽小聲開口。
謝恩扁扁嘴，委屈巴巴往陰影裡縮了縮。
“不過說真的，小恩，你是我的福星。”
檀桐露出輕鬆的笑意：“我說真的，遇到你後，許多事都變好了。”
“我知道你想問的還有很多，我會好好想想怎麼告訴你。”
“我這人反應慢，但想要去做，我都會一件件完成。”
“其實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再慢點。”
謝恩喃喃自語。
“啊？”檀桐麵露疑惑，“什麼事？”
當然是表白這事！
萬一檀桐突然大徹大悟，拽著他荒郊野嶺一頓表白可怎麼辦，他想準備的儀式感就全沒了。
老天保佑，先讓檀桐做準備做到回璘星再說吧。
“沒什麼。”他語調溫柔，“總之我們這幾天，一切以拍視頻優先。”
“哦”
檀桐似乎明白了什麼，放緩神色：“沒事，你想撿樹枝的話，我們放慢點走也行的。”
“畢竟不是野外求生。”
謝恩：
被當成撿紀念品的小朋友了。
兩人聊完後，檀桐感覺狀態好了不少，困倦和疲憊趁虛而入。
白天走林地走得他渾身肌肉都在酸痛，隻是剛剛太緊張沒注意。
“晚安，彆擔心。”
謝恩適時滅掉燈盞，隻留下光線微弱的暖光燈。
“後半夜把我叫醒，我守夜。”
檀桐迷迷糊糊靠在謝恩肩上，講話都帶著倦意：“不許關我鬨鐘，自己偷偷守全程。”
“好好好，睡吧。”
檀桐這才放心靠在枕頭上，蜷縮著進入夢鄉。
看起來是真的累壞了啊。
謝恩看著把自己大腿當枕頭的檀桐啞然失笑。
淩晨兩點。
謝恩偷偷摸摸推遲一小時，才叫醒檀桐換班。
幸虧檀桐睡得迷迷糊糊，並沒發現謝恩給的“特彆關照”，隻是因為不小心枕著謝恩腿就睡著臉紅了好久。
謝恩的麵板開著生物探測，加上現在天氣晴好，讓人產生出歲月靜好的錯覺。
可漸漸清醒過來的檀桐卻感覺到異常的心悸。
他的包上掛著個小瓶子，裡麵裝著晴雨傘的粉末。
這種菌類是土著用來觀察天氣的，紅色是晴天，紫色是雨天或者陰天，金色是大霧。
它甚至算不上異能菌，卻往往在探險過程中發揮至關緊要的作用。
昨晚晴雨傘剛剛轉成紅色，此刻粉末中又開始出現紫色顆粒，說明又一輪降雨即將來襲。
這其實和天氣預報是吻合的，今天的確會有小到中雨，可他還是放不下心。
約莫到了三點左右，依舊風平浪靜。
可檀桐的心卻被狠狠揪起。
晴雨傘本來規則又緩慢地逐步變紫，突然在片刻之間開始迅速轉換顏色。
晴雨傘的敏銳度甚至高於天氣預報，那麼這種情況下可能性隻有一個。
暴雨要來了。
“小恩，謝恩，醒醒！”
檀桐不敢拿兩人的性命相賭，唯有相信自己的直覺和經驗。
“暴雨要來了，河流地區不安全，我們必須現在離開。”
“好的，我拿包吧。”
謝恩有些不解，但還是精神抖擻地收拾好行李：“天氣預報會這麼離譜嗎？”
“我看看網上有沒有更新”他打開平板，手指不停刷新，眉頭越來越緊。
“沒網絡了。”
他黑著臉示意檀桐看顯示屏：“確實不對勁，這半夜怎麼會比傍晚信號差。”
“彆收拾了，我們先走。”
可他們反應得還是太晚，謝恩話音未落驚雷聲過，頃刻大雨傾盆。
這陣雨不似昨天自然界饋贈的綿綿細雨，迅猛得如同是有誰咄咄逼人盯上他們。
“異能者做的，還不止一個人。”
謝恩往帳篷外看了眼，斷定這絕非天然降雨：“來不及了。”
“我們是遇到麻煩了。”
“不止一個人？”檀桐急急問道。
“異能造雨不會這麼強，這後麵至少有個降雨能力者，還有個增幅能力者。”
謝恩冷笑。“我猜的沒錯的話，還有個幻術係異能者，現在園區短時間發現不了這兒有暴雨。”
“這些人背後應該是團隊，裡麵遠不止這三個人。”他沉聲分析局勢，“他們不單單是要用雨困住我們，也許是衝著要命來的。”
“我們必須知道他們下一步動向。”
“河穀區，暴雨，山腳下”
檀桐瞳孔緊縮，把相機塞進防震包扔在帳篷內，毫無留戀打開卷簾。
“小恩，上山。”
謝恩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跟著他頂住暴雨撤離帳篷。
兩人隻帶著柔軟衣物，跌跌撞撞朝著遠離河流瀑布的森林處前行。
雨水淋在檀桐臉上，他卻置若罔聞，隻剩下拽著謝恩拚命往前跑的本能
“呀，他們跑出來啦。”
“喂喂喂，你異能好了沒？再不好就埋不住人了，園區要發現啦。”
“沒問題的，你盯緊他們，我在找合適落點。”
“怕什麼，被發現也沒事，有那位大人頂著呢。”
“彆吵，找到了。”
雨勢突然再次加劇，比起降雨更像是水簾直接落下，不遠處的瀑布水流量再次攀頂，山坡裸地上的石塊搖搖欲墜。
皇城中，男子慢悠悠處理著星訊，嘴角笑容就未收回過。
“降雨，控土，轉移，幻術，監控，增幅”
謝惴漫不經心喝著杯中牛奶，聲音輕佻又寒涼。
“五弟，這六個高階異能者，就是我給你準備的送葬人。”
“他們會連帶著你的生命和異能秘密一起埋葬。”
“至於來路不明的機械師，就當是個祭品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害怕大家搞混，梳理一下皇室時間線～
小恩母親是第一任皇後，謝惴（老二）那時候是私生子。
大概小恩十歲的時候，謝憫被接過來給予合法地位。
小恩十五歲母親去世，其父娶了繼後，也就是謝惴的母親。
老二&老四：你小子這麼多心機肯定想要皇位。
小恩：行吧！
第63章 我相信你
災難無情席卷而來，沙礫和泥漿模糊了兩人視野，也把本來緊緊相依的他們分開。
好痛。
耳邊儘是坍塌聲和風嘯聲，無情的冷雨反倒成吊著意識苟延殘喘的利器。
各式各樣的雜音逐漸變成耳鳴，極致疼痛過後儘是麻木，羽絨衣填充物吸水無力落在眼前，手臂輕而易舉被碎石刮破。
檀桐這才驚覺幾身衣服的緩衝在泥石流麵前如此可笑。
希望謝恩能夠靠異能撐住，他也許是回不去了吧。
絕望之餘，他邊靠著本能保護臟器，邊默默地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其實根本沒多久，隻是他感知不到時間速度快慢。
周遭終於安靜下來。
渾身多處骨裂骨折，鮮血模糊著視線，青年的生命力正逐漸流失
“檀桐？”
“我想你需要我的幫助。”
無機質般的語調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出現，微弱得仿佛是幻覺。
他眼神渙散地注視著前方，卻大腦嗡嗡作響，目之所及隻有片花花綠綠的詭奇圖像。
“檢測到意識微弱，暫由指令代為接管。”
嵌入他小腿的碎石化為齏粉，不斷有金屬出現在撕裂的傷口處，鮮血也隨即停止流出。
再次睜眼，他眸中儘是沉鬱的金屬光澤。
“檀桐”輕鬆搬開壓在其身上的碎石，須臾間便重返光明，他借著渾身泥濘做保護色，神色冷漠地躲在樹木後麵
“是不是有人剛剛鑽出來了？”
監控係異能者忍住過度消耗的反胃感，想要探查清楚，可惜控雨異能者過度擴大後的暴雨擋住了他的異能範圍。
“怎麼可能？”幻術係異能者漫不經心開口，“六個人出手，就算五皇子是治愈係能力者，也根本擋不住。”
“走，雨停了再說吧。”
他們都是二皇子手下的精銳，自然也有傲慢的資本。
“嘖，但願如此。”
雨勢漸弱，“檀桐”攤開掌心，裡麵赫然躺著謝恩連接麵板的金屬耳釘。
謝恩在最後關頭，將能檢測危險的麵板塞給檀桐，自己卻不知所蹤。
“醒了？”他突兀地抬頭，自言自語道。
“你要去救他？”
“但我的任務隻有救你，我不會幫你。”
“你確定還要去嗎？”
“好吧。”
檀桐的視線回籠，眸色逐漸清明。
入眼是坍塌的碎石和土渣，河道裡淤塞著泥灰，手中麵板控製耳釘閃閃發亮，勉強讓他找回些神誌。
危急關頭，腦額葉裡寄存的指令再次蘇醒，把他從死亡邊緣拉扯回來。
可是謝恩還不知所蹤，泥石流不是山洪，雖然人不至於被順河道衝走，搜尋起來更方便，可檀桐不知道如何把人救上來。
“麵板”
他顫顫巍巍站起身，試圖呼喚謝恩的麵板蘇醒。
【檀先生安，您需要我做什麼？】
耳釘沒有受損，麵板的聲音冰冷又禮貌，並不為謝恩的生死不明而傷心。
“搜尋謝恩的具體位置。”
【抱歉，未搜尋到。方圓50米，無除您外的人類。】
“繼續搜沒生命體征的也搜。”
檀桐雙目無神，幾乎是顫抖著說完這句話。
變故來得太快，他從沒敢想謝恩也會有生死不明的一天。
明明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擠在一起笑著聊天，現在就麵臨生離死彆的局麵。
他帶著麵板沿著原路一直走，每步都是觸目驚心。
這場浩劫較之於上輩子他曾目擊的泥石流，破壞力隻增不減，沿路上還可見瀕死掙紮的魚和已經不會再睜眼的鳥雀。
晨光微熹，雨勢也漸漸弱下去，一直在報告壞消息的麵板終於說出了些新信息。
【前方二十米，有人類生命體征。】
檀桐眼睛一亮，顧不上破損的腳底已讓他腳板磨出血，踩著碎石向著河灘奔去。
這兒一天前還是普普通通的河岸，現在上麵雜七雜八壓著山體落下的朽木和石塊，普通人要是被壓在下麵，估計已經涼透了。
“謝恩，你聽得見嗎？”他扯著有些發啞的嗓子，喊得聲嘶力竭。
“聽得見的話，就敲石頭告訴我。”
他擔心謝恩嗓子啞掉，趴在廢墟邊細細聆聽。
良久，廢墟裡沒傳出動靜，檀桐眼眶通紅，咬著牙再次詢問麵板。
【您身旁的廢墟下有生命體征，係成年男性。】
這就是還活著。
檀桐心一橫，撿起地上的木棍，小心翼翼清理著堆積如山的雜物。
可廢墟看著不大，實際上清理起來萬分困難，尤其檀桐還害怕再次塌方，根本不敢放開手去暴力搬運雜物。
謝恩的麵板不停傳來人還活著的消息，才勉強吊住他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
雖然雨勢很好地掩蓋著他的行蹤，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那些想置他們於死地的高階異能者隨時會卷土重來。
天光大亮，檀桐勉強找到了些讓他為之一振的東西——自己的旅行包。
包裡全是樹葉和泥沙，看起來是謝恩順手拿過來的，才會跟著他被埋在廢墟裡。
但檀桐總感覺沒這麼簡單。
思考能力被絕望逼得所剩無幾，檀桐發瘋似的翻找著臟汙的背包。
裡麵掉出來個裝著液體的橡膠小瓶子，因為材質關係還完好無損，然後就是十幾根彎彎繞繞的枯枝，多數已經被壓得斷成幾截。
最後一件東西，就是在角落裡已經臟得不成樣的紙條，做過防水處理，勉強能看清字跡。
“桐桐，希望你用不上這張紙條，但如果真的出事，希望你在安全的同時，按照上麵方法做。”
“包裡是燃灰木和爆破菇萃取液，燃灰木遇爆破菇會爆炸，不過太潮濕效果會打折扣，如果你遇到危險，可以嘗試用這個方法脫逃。”
“萃取液這是我自作主張背著你拿的，抱歉，看著你心事重重，我更想要相信你的預感，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看字條的內容，謝恩當時想的是準備把包和耳釘一起塞給他，結果包沒成功送出去。
眼淚混著雨水打濕字條，檀桐把爆破菇萃取液攥在手心，跪趴在地上做著生死抉擇。
即使受潮的炸藥也很危險，謝恩一直沒回應，情況肯定很糟糕估計就吊著口氣，他真的要這麼乾嗎？
——希望你也能相信我。
他摩挲著紙條上的這句話，終究還是下了決心。
謝恩比檀桐更相信檀桐，那他也願意去相信自己和謝恩的默契。
萃取液倒在燃灰木上，一聲巨響木石紛飛，廢墟被炸開個破口。
他慌忙用軀乾擋住即將塌陷的石塊，顧不上危險窺視著廢墟裡麵。
不幸中的萬幸，有根高硬度的木頭頑強撐起了廢墟結構。
檀桐再次誠摯感謝這神奇的星際世界，居然木頭比石頭還結實。
黑暗中隱約有個人影，但看得不太真切。
【確認廢墟內有成年男子，身高一米九左右，年齡十八到二十五歲。】
“謝恩你醒醒。”
心裡大石落地，檀桐的情緒再也忍不住，幾乎是哭腔著喊出聲。
“咳咳咳”
也許是剛剛那陣爆炸聲實在太響，一直沒反應的人影微微動了動。
“彆動，聽得見我說話嗎？”
檀桐擔心他受到貫穿傷，一動傷口裂得更慘，趕忙語無倫次開口道：“你現在傷口是什麼情況？”
“桐桐？”
原本清亮的嗓音啞得不成樣，檀桐卻聽得鼻頭發酸。
“你彆哭啊我沒事呢。”
謝恩被震得剛恢複意識，就聽到檀桐哭喊著叫他名字，腦子正發懵呢，慌亂地開口安慰著他。
其實他傷得很嚴重，胸口被木刺貫穿，左臂壓在石頭下，所以身體緊急開啟自保機製，讓他休克來加速愈合。
但看到檀桐處境安全，他身上傷口其實也沒這麼糟了。
“我可能頭被敲了下輕度腦震蕩，身體沒什麼問題。”
“你還剩燃灰木嗎？把東西給我，我直接炸開廢墟就行。”
他極力裝作輕描淡寫。
這是唯一的辦法，在這裡坐以待斃隻會等來追兵，但隻要脫離廢墟，他身上傷口不消半天就能基本愈合，那他們還有搏命之力。
“真的沒事？”檀桐看不清裡頭情況，隻能看見謝恩右手似乎是完好的，擦拭著眼淚狐疑開口。
“沒事，我連人都沒追到，舍不得死。”
外頭長時間沒動靜，一根長棍默默將橡膠瓶和燃灰木推了過來。
謝恩微挪動位置，下肢傳來的鑽心疼痛讓他倒吸涼氣，但為不讓檀桐聽見趕緊咬上嘴唇。
爆破聲再次響起，檀桐終於看清謝恩的狀況，忍不住倒吸涼氣。
這哪裡是還好。
胸口處貫穿傷沒長好，尖銳枝乾就被粗暴拔出，小腿上肉眼可見的白骨正在愈合，更是觸目驚心。
謝恩明麵上看著臉色還不錯，皮肉傷甚至比檀桐還少些，可衣服上的血跡還是暴露了他曾遭受折磨的事實。
也就謝恩仗著這異能，才大難不死。
“你個小騙子。”
檀桐覺得自己這輩子眼淚都讓謝恩騙走了，邊哭邊替他清理掉傷口上的碎石：“也不怕把自己炸死。”
“對不起，我錯了桐桐”
謝恩對這套從善如流。
他替檀桐輕輕撥開擋在眼前的亂發：“彆哭，等會眼淚黏傷口上會疼的。”
你的傷口被沙礫嵌入就不疼嗎？
青年垂首不語，隻是默默幫他檢查著寸寸皮膚。
得虧雨水淋在臉上混淆視聽，否則謝恩又得發現他流眼淚了。
謝恩隻是任由他仔仔細細，把渾身上下能看的地方都看個遍。
就當他感覺到身體漸漸恢複到能行走，以為檀桐不會再開口時，還沾著血跡的手突兀地停在他的肩上。
青年雖然狼狽，卻已經心情平複，隻有發紅的眼眶能看出他剛才情緒失控。
檀桐注視著謝恩，顫抖著輕聲開口，似乎用儘了劫後餘生的所剩的全部勇氣。
“謝恩，做我男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恩：完了，我的表白計劃！！！！no！！！
桐桐：咳，你可以不答應。
小恩：親愛的男朋友，你看看你，說的什麼傻話。
第64章 轉危為安
兩人渾身上下都被澆透，就這麼靜靜對峙著。
“你”
謝恩慌忙扶住身形虛晃的檀桐，攬著他苦笑：“現在不是表白的時候。”
雨勢越來越小，說明探測能力異能者隨時可能卷土重來，空曠地帶最為危險，到時候憑著兩具殘軀病體，恐怕連野生區都逃不出。
“那你答應我嗎？”
體力嚴重虧空傳來的無力感逼得檀桐眼神無焦，僅憑著本能驅使著開口，講得話也越來越無厘頭，隻是固執地重複著道歉。
“對不起我後悔了。”
他其實鮮少真的會後悔，總覺得身後事已經發生，再回頭去也隻是一片狼藉。
可這次檀桐卻任由這情緒折磨著半個晚上，已然快要被逼瘋。
後悔要來蒙星找素材，還把謝恩給搭進來受苦。
也後悔當時不該猶豫，現在鬼門關走了遭才徹底認清自己的感情。
謝恩暗道不妙，摸著檀桐滾燙的額頭神色漸冷。
被雨淋著這麼久，頂著高壓狀態分析局麵和搜救。檀桐作為未受訓的普通人，雖然非常出色的完成任務，身體卻也到達極限。
“桐桐，我們進樹林好不好？”
他的骨傷還沒痊愈，走起路有點跛，但現在是片刻也拖不得了。
“那你答應我嗎？”
檀桐突然大幅度側過身，虛虛拽著謝恩的衣角。
皮外傷被劇烈牽動，疼得他全身發抖，卻仍仰頭固執看向同樣狼狽的男孩。
黑發一縷縷貼在額頭上，襯得原本平靜的眼神都帶著可憐和落寞。
為行動方便，檀桐隻穿著件早已破損不堪的單衣，雨水從下頷線滑入鎖骨再被衣服吸收，透過布料襯出裡麵微白的皮膚。
謝恩咬咬牙，忍著內心酸苦和微甜，架起他往林子裡走，輕聲道：“我聽著呢。”
“等你退燒了，再和我好好說，好不好？”
他不想占檀桐這種便宜，發燒的人是容易吐真心，但清醒狀態下的檀桐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發燒了嗎。”
指令賦予的軀殼機械化早已消失，檀桐的身體狀態越來越差。
“對，所以現在都是幻覺。”
他低聲自語。
謝恩忍著心裡發苦：“是，明早起來我們就到家了。”
“彆睡，睡著起晚會來不及剪視頻的。”
“幻覺裡也不願意答應我。”
過了會，檀桐委屈地小聲開口：“是啊，你也會介意的。”
“對不起。”
小時候身邊人都說，他就是自我評價太低，乾什麼都不滿意，才總愛道歉。
這話是中肯的，現在腦子裡隻剩下兩個詞。
對不起。
我愛你。
“嗯。”
謝恩沒像平時一樣反駁他，隻是低低應聲，沉默攬住檀桐的肩膀往深林走去。
總算找到個能歇腳的地方，他把青年輕放在樹下，撥開亂發，虔誠吻著他的額頭。
“好，在一起。”
“但是你醒來不能後悔。”
一吻畢，檀桐呆呆地把自己蜷縮起來，大腦被唇瓣溫熱觸感燒得厲害，他還在消化過載的信息量。
謝恩拿來片防水的巨型闊葉遮在他頭上，俯下身輕撫著檀桐的臉頰：“剛才膽子這麼大，現在知道傻啦？”
“蓋下頭，我去找草藥和出路。”
“好。”檀桐乖乖接過葉子，往樹下縮了縮。
“小恩，注意安全。”
“我們都在一起了，桐桐該叫我什麼？”
“男，男朋友？”
他蹙著眉，努力搜刮著自己這貧瘠的母單詞彙庫，可悲地發現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個漢字，拚合起來都羞於啟齒。
“還有呢？”
謝恩邊利用木香味掩蓋兩人的氣味，邊惡趣味地問。
還有？
檀桐已然忘記自己有拒絕的權利，呆呆地在腦中過著詞彙。
他思維發鈍想得煩躁，便隨便挑個順眼的，不過腦子就開了口。
“老公？”
氣氛突然凝滯。
“不是你，你注意安全。”
檀桐後知後覺開始羞憤，抿著嘴扯葉片遮住下半張臉，隻露出雙眼睛忿忿地看向謝恩。
這夢好奇怪。
謝恩灑驅蟲葉片的手抖了抖，輕咳著轉移話題：“桐桐在這待好了，千萬不要到處跑。”
他眷戀又擔憂地回首看了眼，轉身消失在密林深處。
雨聲漸小，檀桐迷迷糊糊蜷在樹下，發燒後的疲倦感在此刻達到峰值，隻有葉汁隱隱的幽香刺激他幾乎宕機的嗅覺。
樹木密密匝匝枝繁葉茂，鮮少有光線照射過來，隻能感覺到天色變亮了些，然後開始漸漸變暗。
沙沙的腳步聲響起，似乎還帶著些匆忙和不安，可他沒力氣起身去多看看情況。
隱約有清涼濕粘的東西敷在傷口上，刺激著早已麻木的痛覺，這才讓他下意識睜眼。
應該已經是半下午了，謝恩這一趟去得可真久。
他隻字未提探路的進展，臉上也未顯喜色和頹色，隻是給他包紮著傷口。
謝恩身上有股非常濃烈的木香，是為防止招來猛獸掩蓋血腥用的。
可這嗆人味道在高燒的檀桐聞來，不過是淺淡的、帶著暖意的鬆香。
他渾身發冷，下意識往謝恩懷裡蹭了蹭。
謝恩安撫地笑笑，輕聲開口。
“抱歉，我知道你不想違規，但現在必須生火了。”
“回去可不能怪我。”
再次恢複清醒意識時，已經來到晚上，金紅色的火焰晃得檀桐不適地眯著眼。
謝恩坐在火堆邊，目光越過跳動的火焰，溫柔地露出個極克製的淺笑。
高燒已變成低燒，檀桐總算恢複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隻是要不是情況危及，他倒寧願繼續燒回去。
自己這都乾了什麼啊
和謝恩麵麵相覷，他生無可戀拿葉子蓋臉。
“雨已經停了，彆悶著自己。”
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他的手，把本就算得上欲蓋彌彰的葉片扯在地上，宛如扯掉最後一層窗紗。
“退燒了？”
低笑聲仿佛環繞在檀桐耳邊，他慌忙紅著耳根偏過頭：“嗯，差不多清醒了。”
“我們現在能走嗎？”
謝恩收斂笑意：“有個壞消息，現在不方便走。”
他探路時不敢回去灘塗位置，隻能往林子更深處走。
本來想著找到路快去快回，結果越探查情況越不妙。
他們正處於森林公園和野林交彙處，想要回到森林公園，就必須經過裸露灘地，所以能往前去的地方隻有更深的樹林。
好消息是這裡實在太原始，隻要還在林區裡麵，異能者要尋找他們就很困難，想辦法到繞去有信號又偏僻的地方就能得救。
再退步講，一旦他的麵板連續三天沒法聯網，謝懷能察覺到轉而告訴謝驚，那到時候盯上他們的人也翻不了天。
隻是現在行李都丟了，素材隻剩下雲端上傳那些，還有因為太小逃過一劫的紐扣攝像頭裡片段。
檀桐的比賽估計是要放天窗了。
“這都是小事情。”檀桐感覺心情是今天前所未有的平靜，“還是在原地修整吧。”
“對，晚上行走不方便，我也是這麼打算的。”謝恩點點頭。
“等會天色徹底黑下來就要熄火了，趁早把身上烘乾下，彆著涼。”
軍校學的課程發揮了巨大作用，他成功在樹林中搜尋到無煙木材、治療藥草和可食用水果，還有
“你就這麼想吃螺菌？”
檀桐哭笑不得看著被謝恩串起來的可憐蘑菇。
“是野地摘的，非常合法。”
謝恩神色自若地給上麵撒著香葉碎：“反正來都來了，吃點沒壞處。”
“桐桐，來一串吧。”
檀桐默默啃著野果：“算了。”
野果硬得很，但至少比這玩意好吃。
“你知道嗎，你白天中毒了。”
“河灘上有種清晨開花的樹，普通人聞到沒事，但身體不好的話，聞到花粉會病情加重。”
檀桐臉色微僵，暗道不妙。
“所以你要不，還是吃點吧？”
謝恩憋著笑：“雖然桐桐喊老公唔唔！”
“不許說！”檀桐惱羞成怒，壓在謝恩身上用儘全力捂著他的嘴。
“我好得很，螺菌你自己吃去吧！”
謝恩掙紮的動作弱下去，調皮地眨巴著桃花眼，視線下移。
檀桐這才意識到這個動作有多曖昧，自己幾乎是半騎在謝恩身上。
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凶巴巴瞪著笑意盈盈的謝恩。
平時檀桐發起火還是挺嚴肅的，可現在這衣衫襤褸臉色微紅的樣子，哪有半點生氣的架勢。
“男朋友？”
謝恩能看出他隻是羞，不帶怒火的成分，得寸進尺道：“桐桐彆急嘛，我可以叫回來的。”
“如果是想聽老公也”
檀桐生無可戀：“沒興趣，你彆過來，彆提。”
“放我下去。”
“哦”謝恩表情略帶失望，耷拉著腦袋委屈巴巴。
“所以，桐桐要反悔是嗎？”
這招立竿見影，檀桐於心不忍轉過頭，張嘴欲言，卻不知怎麼說能顯得自己有出息點。
“沒事的，我還可以等下去。”謝恩大度地開口，臉上依舊笑容燦爛，眼神裡卻帶著落寞。
“我沒”檀桐無奈開口，卻被謝恩自顧自打斷。
“彆緊張，我現在就放你下來。”
篝火弱的即將熄滅，天色漸暗，檀桐看不到謝恩表情，情急之下身體前傾半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攬住他的脖子。
唇瓣相接。
作者有話要說：
問：如果回到剛彙合的時候，你們想做什麼？
小恩：把桐桐表白錄下來，以後婚禮上放。
桐桐：感覺自己好虧。
桐桐：讓他把老公叫回來可以嗎？
小恩：？
第65章 是我的 【倒v結束】
謝恩瞳孔微微散大，隨後順從地回攬著檀桐。
粗看隻是無害地虛抱住人，毫無威脅性，實則是將檀桐禁錮在自己身前，難以掙脫。
銀色睫毛微顫，少年未動聲色，眼底流過不合時宜的愜意。
檀桐對接吻的經驗全來自片場、電視和電影院，再頂多就是不小心目擊路上突然興致大發的情侶。
這下冷不丁主角變成自己，他連氣都忘記怎麼換，隻知道該湊上去，然後硬生生停在那不動彈。
本來在和他拉鋸的謝恩突然反客為主，同他唇齒相交，動作溫柔得仿佛是害怕他逃跑，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這麼著急啊？”
最後還是謝恩怕他喘不過氣，大發慈悲往後拉開些距離，轉而湊到檀桐耳邊含笑低語。
“彆急，小心腿硌到樹枝。”
他看似貼心的提醒，卻讓檀桐剛找回的理智再次潰敗。
這是可是戶外。
雖然沒有人，可耳畔就是大自然風過的聲音，隻消稍微動動腿，就會帶起枯枝脆響。
這姿勢其實非常不自在，檀桐作為成年男性，身材並不嬌小，腿彎過去無處可放，謝恩攬著他肩膀的手也略帶僵硬，暴露了他並不熟稔的事實。
隻是一個是騎虎難下，另一個也不想讓人下。
“放我下去。”
檀桐被鎖得動彈不得，幾乎是從喉嚨勉強擠出的這句話。
“放下去？”
謝恩微笑：“不是你先開的頭，抓著我不放嗎？”
“我這可是正當防衛啊，哥哥。”
檀桐：。
對哦，好有道理。
他頓了頓，眼神閃爍，心虛地開口：“請讓我下去。”
“不放。”謝恩蹭了蹭檀桐的臉，笑意盈盈軟下聲音。
“被我抓到了，就是我的。”
心臟的某處被猝不及防戳中，情緒驀地軟下，青年垂眸輕聲開口：“嗯，不放。”
說好了的。
“我不會走，放我下來。”
篝火隻剩最後一縷微光，在將熄滅時，檀桐感覺到唇上輕輕擦過濕熱觸感。
“有來有往。”
感覺到眼前人輕緩鬆開手，壓在檀桐背上的重量驟然消失。
“晚安，睡吧。”
“明天要往深處走嗎？”
冷靜下來後檀桐全無睡意，借著黑暗才敢大大方方看向謝恩。
謝恩沉默了會，艱澀地開口。
“是的。”
“指望皇兄搜救太被動，留在原地也容易被抓。”
“我從沒遇到這種情況。”
檀桐輕歎：“太刺激了。”
“明天是暴雨天，野林裡麵情況不明，可能穿過去也沒有信號，你害怕嗎？”
“還好。”檀桐想了想。
“現在是冬天，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蒙星的冬日氣候溫和，猛獸活動也較其他季節更少。
剩下的事情，隻要他們還在一起，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好。”謝恩聲音帶著笑意。
“那現在可以睡覺了嗎，我親愛的男朋友？”
“行，後半夜喊我起來。”
彆扭和害羞勁已沒剛才這麼強烈，檀桐沒和他客氣，靠在謝恩肩上入寐。
既然謝恩被埋之前，都想著給他手裡遞線索，看樣子隻要自己還有一口氣，謝恩就會想辦法吊著，那他就更要保持好體力。
更何況他的目標不是不拖累謝恩，而是和他一起想辦法離開這裡
蒙星，軍方浮空控製基地。
“他倆還沒找到嗎？”
降雨異能者皺眉蹙眼，顯然不相信五皇子會死的這麼輕易。
幻術係異能者嬉笑著翹起二郎腿：“找什麼，被山體埋了哪能找到？”
監控係異能者喝著能量水補充體力，心情不佳。今天就數他消耗最大，到頭還一無所獲。
“要麼被埋喪命，要麼就是進山裡去了。”
“反正明天要下暴雨，進山死路一條，都沒什麼區彆。”
幻術係異能者咋舌：“一群膽小鬼，放心吧，他肯定擋不了二殿下的路的。”
縮在角落裡的增幅能力者少女耳聽八方，但一直沒發表自己的意見。
過了會看無人注意，少女默默離開，尋到個沒有監控的角落傳送星訊。
“木藺，今天收工了！”
“啊，知道了，我補個妝。”
身後傳來喊聲，少女鎮定自若藏起收發器，快步往控製台的方向走去。
“真是的，出任務還補妝。”
“你們應該今天動身，明天遇難的危險性比今天還高0.573%。”
已經睡過去很久的檀桐突然睜開眼，語調平淡，閃著金屬色澤的眼睛掃了眼謝恩。
謝恩似是並不意外，直直看著指令，措辭客氣又疏離。
“溫室毒氣還有泥石流，是你救了我們兩次，很感謝。”
“不需要感謝，保護他本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指令笑笑：“而且我並沒有意願救你，是他一意孤行。”
謝恩眸色微動：“那他現在很安全，你又為什麼出現呢。”
“我們見過三次麵。”指令沒理會謝恩的質疑，站起身兀自開口。
“機械師大賽的倒走鐘？”
“對。”他嘴角扯起笑，“那次是我預啟動，所以沒遵守規則。”
“至於後麵兩次，的確是因為他出現生命危險，故而觸發了我。”
“你現在很虛弱，已經消耗不起了。”
謝恩隻是微微思索，便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後果。
指令似乎有自己的性格，但常態下不會違反天生注定的行為模式。
第一次破例是他尚且蘇醒試運行，那第二次破例隻會是他已無法支撐即將消散。
“是。”
指令承認得乾脆，絲毫沒有悲傷或不滿的情緒：“我本身就是損耗品，這次蘇醒後，最多也就還能再醒來一次。”
“當然更多可能，是就此消散。”他哂笑著攤手。
“與其等你們明天進山自尋死路，不如現在出來更有價值。”
“我們做個交易吧。”
“你也說了，保護他是你的義務，這不能做交易，需要我提醒你嗎？”
謝恩也是第一次見這麼奇怪的意識，下意識寸步不讓地周旋著。
指令微笑：“對，但是我死後就不用遵守了啊。”
“還是建議你好好聽聽，反正你做不做我也不知道嘛。”
“隻是我覺得你並不會排斥這個交換條件，作為回報，我會告訴你山裡的安全隱蔽地帶。”
“如何？”
他頂著檀桐的臉，開口也是同樣偏低的嗓音，性格卻是天差地彆。
即使是機械的無機感和僵硬感，都掩蓋不了他身上的桀驁和自信。
“說來聽聽。”
謝恩不關心指令有什麼算盤，隻想獲得更多籌碼，便於帶著檀桐更方便離開。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方便。”
指令打個響指：“我的條件是這樣的”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謝恩聽完暗暗鬆了口氣，這的確不是什麼麻煩的要求。
“但我還想問個題外話。”
他收斂笑意，神情複雜看著明顯在變虛弱的指令，眼底滿是探究意味：“你叫什麼名字。”
“或者說他叫什麼名字？”
指令愣了愣，隨即掩著麵大笑：“我是誰？”
“我就是檀桐啊，還能是誰。”
謝恩臉色微不可聞變冷。
“不過”
俊朗的臉上帶著肆意笑容：“我還有另個名字，也許你更感興趣。”
“我叫莫生梧。”
莫生梧。
莫工。
謝恩還想再問些什麼，莫生梧卻食指抵唇，露出個神秘兮兮的假笑。
“停，我的時間已經到了。”
“至於其他你想套的秘密，都在我開的條件裡，好好去完成它們吧。”
“傲慢的小殿下，願我們再也不見。”
一切歸於平靜，謝恩眼疾手快扶住即將倒地的檀桐，但還是動靜太大，把他給吵醒了。
檀桐揉了揉眼，很顯然還在狀況外徘徊。
“我怎麼站起來了？”
他臉上露出不解，隨即又似乎是想到什麼，趕忙轉移話題：“哦輪換班啊。”
“才過三個小時，你再睡會。”
謝恩看起來沒聽見檀桐剛剛的嘀咕，不動聲色拍拍他的肩，似是什麼也不知道。
檀桐本來就心虛，沒多掰扯就連聲應下：“行，等會記得喊我換班，保存好體力。”
見著檀桐重新睡去，謝恩垂眸調出麵板查看路線。
良久，他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
莫生梧脾氣看著不太好，但辦事是靠譜的，有了路線圖，他們順利離開這裡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帝星。
謝懷煩躁地揉搓著頭發，拖拖拉拉才剛將視頻塞入存稿箱。
叮———
他欲關電腦的動作停滯，冷著臉打開郵箱。
這個郵箱是個明麵上的擺設，幾乎半廢棄狀態，也沒人有本事能黑進去作祟，上條信息還停留在係統自動慶祝生日時。
這麼晚，是誰發來的郵件？
三分鐘後，他臉色發白地收回手，捂著臉消化這糟糕的信息。
匿名郵件看似輕巧閱後即焚，卻足以讓他失眠幾日。
現在對謝恩下手，這時間卡得真好。
皇城正處在情況最複雜的時候，謝驚晝夜不眠不休，根本聯係不上，匿名人就把這破皮球塞給了他。
可這算盤打錯了，他手上沒有實權，也聯係不了謝驚和父皇。
反複確認郵件無法複原後，謝懷頹唐了會終於下定決心，打開落灰已久的小號，點擊唯一聯係人。
新的一天即將開始，晨曦漸漸出現在天邊，卻無人心情輕鬆愉悅。
皇城好歹還陽光明媚，可蒙星連天氣也糟糕得很，黑雲正積壓在森林公園上空，讓人生生喘不上氣。
將果核和燃燒過的樹葉掩埋掉，檀桐用柔韌的藤皮勉強綁好鞋子，把剩餘的食物和驅蟲藥草放在葉片裡包裹起來，以便於攜帶。
謝恩和他交換了安心的眼神，兩人不敢過多停留和交談，緘默著向密林深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66章 畢竟我是你男朋友
越往裡走水汽越重，行李丟得七七八八在這倒是凸顯出好處——他們得以相對輕鬆地在暴雨前多走些路。
“你認識路？”
跟著走了會後，檀桐發覺到，謝恩似乎是在往特定方向走，於是壓著嗓子問。
謝恩搖搖頭：“我和你一樣，是第一次來。”
檀桐想想，也覺得自己這話不靠譜。
“也是，你要是認識，昨天早說出來了。”
“我不認識路，但是麵板認識。”謝恩微笑著點點耳垂，“昨天它分析出來，有個地圖沒記錄的原始山洞。”
“好高級的麵板，要是還能呼救就更好了。”檀桐輕歎。
他那話嘮麵板進山後就一言不發，也許沒保養好零件老化，然後被雨淋壞了。
謝恩這個不愧是皇家出產的高科技，性能就是好。
“呼救暫時還做不到，但山洞結構穩定，裡麵還比較安全。”謝恩笑笑，岔開話題。
“不然暴雨天再遇到泥石流不好辦。”
“也是。”想起泥石流，檀桐還心有餘悸。
“我們走快些吧。”
麵板給出的路線不精準，密林裡也沒有好走的道路，兩人費勁摸著雜草灌木，走半晌也沒找到關於山洞的蹤跡。
豆大的雨珠打濕檀桐的前發，他心裡暗道不妙，眉頭緊鎖看向上空。
密密匝匝的樹葉兜不住暴雨前的征兆，最後葉片不堪重負，搖晃著把藏在樹間的殘水儘數滴落。
“找到了！”謝恩在前麵探路，突然轉過頭衝著他喊，
檀桐心裡一動，遮著額頭急忙上前。
果真是個存在感微弱到地圖都沒記錄的洞穴，要不是謝恩視力夠好看得又仔細，恐怕他倆還要和避雨場所擦肩而過。
不知名的蘚類包裹在山體上，隻有撥開密密匝匝垂落的藤蔓，才能發現裡麵彆有洞天。
洞口隻有兩米不到的直徑，謝恩進去還得微微俯首。可裡麵空間卻非常寬敞，高度不下十米，更是粗略估計有千平大。
藤蔓是蒙星常見品種，隔音隔光效果很好，外頭已是暴雨如注，裡麵卻隻能聽到隱約傳出的水聲，看見角落裡熒光植物微弱散發的藍光。
“這洞穴是怎麼形成的。”
檀桐小心翼翼扶著牆壁防止滑倒，可周圍太黑，還是他眼疾手快，才沒有摔在疑似石筍的障礙物上。
如果按照他的認知看，這應該是個巨大的溶洞，可溶洞很少分布在熱帶林區，加之帝國的環境複雜多變，和他的知識儲備也不契合，故而不敢妄下定論。
“可能是彈坑。”
謝恩輕聲開口，回聲飄渺在洞穴裡顯得空靈。
如果是人為的彈坑，這地方沒被錄入地圖就很好解釋了，可檀桐還是有些疑惑：“彈坑會這麼炸出形狀嗎？”
他認知裡的彈坑都是往下延伸，這個彈坑居然是往山體裡凹的。
“我也沒見過，隻是根據樣子猜測。”謝恩搖頭。
“洞壁摸上去不是自然形成的，但也沒摸到碎片，如果假設是彈坑，形成時間應該不短。”
“總之不管是怎麼形成的，暴雨變小前，我們都得待在這裡。”
他捏著木棍小心探路，走了幾步後停下，拽住身後的檀桐。
“就留這裡生火吧，剛好比較乾，再往裡麵能見度太低。”
“形成有幾年嗎”
檀桐若有所思：“我想想再進去看看。”
不能找到避難的地方就放鬆警惕，萬一要走夜路，他們拿著火把總歸目標太明顯。
他的餘光瞄上角落裡發著螢亮的夜光蕨類，隨後靜默收回。
蕨類還是光線太微弱，且他也不知道怎麼利用，如果是熒光菌就會好很多。
這裡有蕨類，就有可能有菌類。
熒光菌類普遍生長在陰暗潮濕溫暖的地方，再往裡走些，可能會碰到好運。
“我們一起去。”謝恩聽完他的計劃覺得可行，燃起火把遞給他。
即使加了助燃的植物汁液，火焰在高濕度環境下依舊忽明忽滅，置於黑黢黢的溶洞裡更是顯得微不足道。
“你拿著就行。”
檀桐擺擺手：“這裡的生物都習慣了黑暗，光熱儘量不要靠近菌類，不然容易壞死。”
洞穴太大，隱隱約約幽藍色的小點散布著不少，黑暗裡也難知遠近，看得人眼花繚亂。
他們先試著靠近最顯眼的光亮，是株熒光植物。
“太暗了。”檀桐端詳片刻，搖頭，“而且可能有毒。”
“沒事，看下一個。”
第二個是熒光苔蘚，長得連片，卻光亮連植物也不如。
第三個更離譜，居然是個熒光甲蟲，他倆跟著過去才明白，原來是甲蟲在跑，而不是眼花覺得植物會動。
“這肯定也不行你在乾什麼。”
檀桐轉身打算換個方向，不可思議地發現謝恩一手拿著火把，居然還有閒心在擺弄大難不死的紐扣相機。
“拍素材啊。”謝恩倒是一臉理直氣壯，“來都來了。”
“這還帶夜視。”
“嗯，不過是光能充電，剛剛才勉強能開機用。”謝恩嘀咕道。
“要不然我早拍了。”
檀桐抽抽嘴角，不敢追問這紐扣攝像機是什麼價位，反正肯定是他聽了就會心梗的程度。
謝恩也是夠心寬，這時候還能替他惦記比賽。
可是他們真的能在這幾天順利撤走嗎
“我們去看下個地方吧。”
謝恩察覺到檀桐突如其來的落寞，趕忙開口道。
五分鐘後。
“野生熒光韭，物種還真豐富。”
檀桐挑眉，看向默默背過身的謝恩：“多好的素材，怎麼不拍了？”
謝恩乾笑：“這不是隨處可見，沒什麼好拍的。”
托在璘星那會的福，他現在看到這東西，和看到檀桐的養生秘方一樣，隻想掉頭趕緊走。
檀桐發覺自己捏到什麼不得了把柄，低頭笑笑，悄悄給回家菜單上加入熒光韭。
下次要是有人胡來，他就連做一個星期。
“我們去下個地方吧。”
謝恩暗道不妙，試圖把熒光韭從檀桐腦子的菜譜裡驅逐。
他身體好的很，根本不用吃這種怪東西補補。
“不行，這樣不是辦法。”
檀桐收斂笑意環顧四周：“太多了。”
洞穴內地麵很濕滑，他們行動起來非常緩慢，如果一處處檢查有沒有熒光菌，恐怕帶的食物都不夠體力消耗。
要是他有球球的夜視能力就好了，檀桐歎氣。
“要不試試用異能。”謝恩提議道。
“自然激化異能容易感知環境。”
“好，我試試。”
可檀桐其實毫無信心，他的異能自從出了戎城就隻能種廢菌，連在泥石流危機時刻都沒出現，更彆說現在。
反倒是指令的異能在屢次三番救他，讓他心情相當複雜。
閉上眼，雨滴聲漸趨微弱，隱隱約約傳出類似風聲幽響。
待他再次睜眼時，驚覺身邊環繞的點點熒光悄然發生變化。
大部分熒光較之於剛才減弱，隻有角落裡本毫無存在感的淺藍亮色變得極其明顯。
“那邊！”
他眼睛一亮，往光亮處奔去。
那點亮色看著毫無存在感，實則隻是離得太遠，檀桐越靠近，光亮就越盛。
幾簇很小的熒光菌忽閃忽閃，被遮在一片苔蘚間。
熒光菌常見用法是烘乾後變成熒光粉，但條件有限，他隻能用土辦法，磨碎混入水中做成液體，然後抹在容器上做夜光燈。
可這些熒光菌大部分沒長成，原料還是太少。
“這個洞穴裡已經沒有熒光菌了。”
檀桐掃視著周圍，並沒發現其他地方感應起來與眾不同的光芒，倒是能察覺到黑暗處有部分不能發光的蘑菇。
“我再試試催化吧。”
有了剛才的經驗，他信心大增，挑著熒光菌邊上的普通傘菇，右手虛覆在傘蓋上，努力回憶那天在溫室時的做法。
謝恩在邊上緊張地盯著，害怕檀桐再弄出個突然暴走的廢菌，上來張口就咬人。
過了許久，久到檀桐的手都開始酸麻，傘菇抖動著菌柄晃晃悠悠竄高了點。
成了！
雖然效果不明顯，但好歹是有用的。
檀桐不可置信地收回手，自己這異能夠奇怪，還挑時候間歇性起作用？
謝恩則是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材料的問題解決，接下來是容器。
他們的行李都被埋在沙土下，水壺自然也不例外，隻能利用現有材料趕製出個透明容器。
檀桐的目光盯上了洞口的綠色藤條和膠樹。
雖然長成的藤條是深綠色不透光，可幼藤卻是半透明細絲狀。
這種藤條在蒙星隨處可見，幼藤可以生吃，也能涼拌下飯，長成了則能裝飾庭院。
而分泌膠狀物的樹木，則可以用來進行粘貼拚接。
將藤條內部果凍狀可食用部分剔除，幾乎透明的外皮趁著潮濕張開，而後層層疊在一起做成環形，烤火半乾後，再用已成熟的藤蔓粘在最上麵做提手。
檀桐非常慶幸自己還記得中學手工課做花燈步驟。
雖然成品由於膠水放太多，是長得歪七扭八，有些慘不忍睹的美。
催化熒光菇生長還算順利，隻是檀桐還沒徹底掌握異能，一來二去，累得他癱坐在地上。
借著地上天然的坑窪，把搗碎的熒光菇迅速泡水，幽蘭色的光芒刹時更加明亮大盛。
這種液體塗抹在燈籠上，可以維持三天持續照明，且藤皮燈籠的淡綠色把熒光亮色襯得更低調，恰巧可以達到隱蔽的目的。
美中不足是這個簡易的燈籠漏水，但藤皮材質注定它隻能維持半乾，再乾燥就容易損壞。
如果有什麼特殊的蠟就好了。
“塗層白蜂蠟可以嗎。”
“當然可以。”檀桐頗為意外，轉過身看向謝恩，眼裡露出探究表情，“你不會想摘蜂窩吧。”
白蜂蠟是帝星的特產，價格不菲，需要慢火才能燒化，平時固態非常堅硬，液態塗上去覆性防水性都很好。
而蒙星這代多見的土蜂蠟沒有這個效果，也很難塗在潮濕的藤蔓表麵，就算掏十個蜂窩都沒用。
“當然不是。”謝恩失笑。
“是我發繩上的。”
銀發披散，襯得他皮膚格外白皙，謝恩摘下發繩遞給檀桐。
檀桐記憶裡謝恩發繩不少，但這根出鏡率最高。他一直以為發繩上裝飾物是個玉珠，沒想到是蠟做的圓滾滾兔子。
小兔子做工不精細，眼睛上的紅色已經褪成淡粉，耳朵邊緣也坑坑窪窪有鋸齒。
但的確是上好白蜂蠟做成的，隻是給一個燈籠做防水綽綽有餘。
“這麼舊了還在用，它對你很重要吧。”
檀桐抿嘴：“不像是流水線工業品，應該是手作。”
“是挺重要的，所以它現在要發揮更重要的功效。”
謝恩輕笑：“而且如果我們不能離開，就沒人記得它，它也不會這麼重要了。”
檀桐聽著他這語氣，心裡升出不好的預感：“這是皇後殿下留下的？”
“是。”
謝恩微微遲疑，還是承認了。
“是十歲那年母親送給我的，覺得好看就一直帶著。”
但兩人都明白，“好看”這個輕飄飄的形容詞放在這根發繩上，還是太過蒼白。
池絮雖然是個天才機械師，動手能力極強，但這並不代表她就擅長或是喜歡針線活和手工。
白蜂蠟是機甲養護常用的材料，池絮不懂金銀珠寶如何變得更加美麗絢爛，卻知道白蜂蠟不光珍貴，更代表著守護的意味。
這是她對幼子的愛。
“我不會用它。”
靜默許久，檀桐篤定地開口。
“隻要還有彆的辦法，就輪不到用皇後殿下留下的東西。”
“至於這個發繩，就讓它繼續存在，繼續重要下去。”
外麵暴雨沒有減弱，也需要到晚上才能好些，他們現在是寸步難出。
吃掉剩下的野果，檀桐提著簡陋的燈去探查四周。
在明處能看見熒光菌，在暗處有更多隱藏的蘑菇能被他感覺到。
可他異能運用不熟練，隻能察到它們的具體位置，其他卻是一無所知。
逐漸習慣洞穴內地形，檀桐腳步也快了些。
謝恩守著火堆，遠遠看著檀桐手上的提燈在不遠處搖搖晃晃，困倦地攥住白蠟兔子抱臂補覺。
昨晚就睡了三個小時，早上還在前麵消耗體力開路，就算是鐵人也遭不住。
檀桐不停地感應著蘑菇的位置，試圖大海撈針找到自己的目標。
含油含蠟的菌類並不少，蒙星這邊有種特產油樅，效果也算得上不錯。
就是這種油樅極度喜陰，隻有角落裡會生長。
腿部的外傷還沒好全，隱隱還有要撕裂的意味，檀桐咬緊牙關，回眸看了眼篝火旁的身影，繼續往下處地點前進。
“小恩，醒醒”
謝恩猛地睜開眼，透過藤蔓縫隙露出的光，判斷出天色已晚。
“你睡了四個小時。”
檀桐盤腿坐在地上，語氣裡並不帶責怪，更多的是好奇和隱隱的雀躍。
好奇素來淺眠的謝恩怎麼睡得這麼安穩，雀躍功夫不負有心人，燈也已經搞定了，還有意外的發現。
長時間抱著臂的姿勢讓謝恩手部發僵，還是檀桐側過身，主動從他掌心掏出發繩，手指翻飛，靈巧地給他束起馬尾。
“拿這麼緊，這就是你說的沒關係。”檀桐小聲埋怨，卻下手依舊輕柔。
“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一直留著吧。”
“燈的事情已經解決了，來看看。”
藤皮做的燈看上去和之前並無不同，隻是在火光下透露出層亮色。
“剛剛在苔蘚旁邊翻到油樅了，雖然油樅防水性一般，但撐兩天足夠。”
他攤開手掌，裡麵安靜躺著微微發亮的蘑菇：“而且我試了下，異能可以保鮮菌類，就算燈壞掉也可以嘗試再修。”
謝恩臉上詫異神色轉瞬即逝。
激化生長和讓目標壞死隻是低級異能，是個激化類異能者都能做到，就是效果好壞不同而已。
可抑製生長和保鮮隻要能使用出來，就至少算是偏高階的異能者了。
檀桐絕對沒有他自認的那麼弱小。
“外麵雨正好變小了，今晚我們可以出去試試信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檀桐沒意識到謝恩正在想什麼，言語間帶著雀躍。
“好厲害。”
謝恩看著他這幾天都愁雲慘淡，此刻難得出現朝氣，忍不住揉揉青年淩亂的頭發：“桐桐好厲害。”
“不要摸。”
檀桐有些局促地低下頭，蜷縮起身子，抱著燈籠收聲。
明明他比謝恩大足足五歲，還總因為個剛成年的男孩陣腳大亂。
這一縮給了謝恩打量著他全身的機會，很快發現不對勁，微微蹙眉，擔憂的目光看向他的腿。
檀桐的褲子早就破得厲害，還沾著星星點點的血跡，謝恩就是害怕他傷口開裂，幾乎連紅色暈染的位置都記得一清二楚。
現在上麵鮮血分明多了不少，而且隱隱約約還在往外滲出。
“給我看看，腿怎麼了？”他冷下聲。
“沒事，走路的時候傷口有點裂開。”
檀桐想證明自己沒大礙，輕描淡寫地站起身，可分明腿部隻是被碰下，他都疼得睫毛在顫抖。
“還沒事。”
謝恩無奈拉著他重新在地上，小心給他卷起褲腳，裡麵重新開裂的血痂觸目驚心。
“腿保持住，彆動。”謝恩臉色越來越差。
他拿出僅剩的草藥給檀桐傷口敷上，然後用藤蔓環形包紮，迅速而熟練地打了個正兒八經的結，端詳會後，神色才緩和下來。
“至少讓血不會滲出來，不然感染怎麼辦。”
“還是先去找信號吧。”檀桐著急的是其他事。
“找到信號才能離開這裡。”
謝恩並不認同這個看法：“如果我們聯係上彆人，那些盯上我們的人，自然也可以反鎖定我們。”
“你如果總是瞞著自己身體狀況，到時候被追上怎麼辦？”
他知道檀桐也是為了出去找材料，才把傷口碰裂的，可他仍然止不住地心疼和後怕，講話也沒那麼客氣。
“我真沒事，你要這麼說，如果他們想搜山，隨時也可能會找上來。”
“雨馬上停了，後麵不知道還會不會再下，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檀桐仰頭看著站起的謝恩，寸步不讓：“我以為你會更想抓住突破口。”
兩人的思考模式在這件事上詭異對調，素來主動的謝恩選了拖延尋出路，本愛求穩的檀桐則想求救破局。
這一路上，他們也是難得出現分歧。
“不去。”
謝恩語調生硬，似乎還帶著惱怒的成分，重新抱著腿坐下：“要麼我一個人去，總之你不能去。”
“我不去怎麼盯著光源和菌類。”
檀桐無奈，還想開口勸說：“你”
“我害怕，可以嗎。”
粉色的眸子被火焰映出落寞的情緒：“桐桐，我真的害怕。”
“你現在沒法跑步，這傷遇到雨水還會開裂，見到猛獸怎麼辦，遇到那些異能者又怎麼辦？”
他看著輕描淡寫，其實也不敢去細想泥石流時的恐怖經曆。
若是檀桐身上沒有存在指令，那現在還能完好站在自己身邊嗎？
“你不該想這麼多的。”
良久，檀桐輕歎：“小恩，你不需要為我去做非理性判斷。”
“我覺得如果站在這的是其他人，你會選擇出去找信號。”
謝恩抿嘴不語，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檀桐說的是事實。
留守的話，明天不知道有什麼危險。檀桐隻是不輕不重的皮外傷，如果兩人分開更危險，光源也容易出問題。
綜合來說，他們同出去找信號帶來的收益遠高於風險。
當然這個收益是相對兩人，而不是相對檀桐。
他身體本就一般，之後很有可能因為在雨林裡的損耗留下病根。
暴雨馬上就要轉成小雨，留給他們的剩餘抉擇時間並不多。
“但你不是彆人。”
謝恩情緒隱隱有些煩躁，檀桐在大是大非麵前太過伶牙俐齒，可他沒辦法這麼輕巧拿檀桐的健康和性命相賭。
“對，既然不是彆人，所以要一起承擔風險找到最優解，所有賭注都是為逃離這裡。
“畢竟我是你的”
檀桐頓了頓，細若蚊蚋地小聲道。
“男朋友。”
“男朋友？”
謝恩仿若喃喃自語地開口，隨後似乎是想到什麼，唇角勾起釋然的笑意。
“好，咱們出去找信號。”
“嗯？”檀桐本以為還要和他繼續掰扯陣才行，沒想到突然答應得如此爽快，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才好。
“不過既然是我男朋友”
沒等他反應過來，謝恩搶先一步輕輕捏捏他的耳垂，柔聲開口。
“我現在可以聽桐桐的，那有來有往，出去後，你也必須要聽我話。”
“好嗎？”
“嗯。”
檀桐輕輕點頭：“但你不能做過分的事。”
比如又和泥石流的時候般，擅自決定該讓誰獨活。
“好。”
謝恩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垂下銀灰色眼瞼，攬著他的背，宛如囈語般覆耳輕聲道。
“隻要能和桐桐一起好好活著，我就不會被災難禁錮。”
他宛若受傷的墮落天使，明媚的眸子裡帶著複雜的情緒，銀色發絲隨性散亂，少年肆意又眷戀地摩挲愛人的肩膀。
“最喜歡哥哥了。”
半小時後。
“我能下去嗎。”
檀桐麻木，並想罵半小時前被謝恩美□□惑，答應得如此草率的自己。
“當然不行，你不是我男朋友嗎。”
謝恩神情怡然自得，腳步快得仿佛背上一米七幾一百來斤的大活人不存在般。
“我就愛背我男朋友。”
檀桐一隻手給兩人擋著大葉片當傘使，另個手勾在謝恩脖子上，還費勁吧啦舉著燈照明，雨水落在他本來俊朗的臉龐，居然還襯出些生無可戀的意味。
好不容易才把謝恩磨鬆口，可現在這種情況好像出了點意外，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他的意思是讓他和謝恩一起走，不是謝恩背著他走啊！
又不是生病的小孩，快要二十五的大人被這麼背著成何體統。謝恩也是夠離譜，這蠻勁也太大了點，扛著人就跑，根本沒給他反應和選擇機會。
“你放我下來！”檀桐麵露絕望。
“給我個理由。”謝恩憋笑。
檀桐垂眸想了會：“等會你累倒了，我們誰打架。”
“嗯也是。”
少年腳步放慢下來，頂著小雨和黑夜依舊神情怡然自得。
檀桐心裡燃起一絲希望，以為下一秒對方就會放過自己。
“但桐桐要是累暈過去不好背，我不是還要抱著桐桐走嗎？”
就知道這家夥沒安好心。
檀桐氣得支支吾吾講不出下句。
“你真是”
“好了，說正經的。”
謝恩這才收斂起戲謔的神色。
“這裡路太泥濘，傷口容易感染，過了這段就把你放下來。”
“我們既然出來，可就不能回頭了，要做好最糟糕準備。”
“我知道。”檀桐發覺葉子擋雨功效杯水車薪，索性扔下臨時“雨傘”，將光源舉得更高，讓淡綠色光暈映著兩人沾染著雨水的臉。
越往前走，樹木也越稀疏。
“麵板，搜索信號。”
【五殿下安，正在為您查詢中】
【很抱歉，無法連接訊號。】
“繼續往前。”
這兒地勢相對好走，檀桐從他背上下來，提著燈跌撞跟在後麵，警惕著周圍的環境。
【很抱歉，無法連接訊號。】
他的心情越來越沉重，距離離開山洞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他們隻能順著地圖的方向往平原走，去的地方視野越開闊，就越容易被敵人發現。
【很抱歉，無法連接訊號。】
“前麵就是平原”
檀桐腦海中過著地圖，本想提醒謝恩，可還沒說完話，一條黑白相間的小蛇被釘在他的腳邊，掙紮了會便不再動彈。
他定睛一看，頓時冷汗直冒。
這小蛇看著瘦小無害，實則是有劇毒的品種，若是剛剛自己被咬到，恐怕現在還有沒有出氣都不好說。
得虧謝恩發現的夠及時，下手穩準狠。
謝恩倒是神色平靜，拍拍手仿佛什麼也沒做，順著檀桐的話往下講道：“是，平原按道理最容易接收信號。”
“雖然更容易暴露，但也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也可能是僅剩的機會。
檀桐猶豫了下，緊緊攥住謝恩的手，握了握又鬆開。
“走吧。”
今晚守在控製台值班的是木藺和降水係異能者。
少女托腮打著哈欠盯無人機小半個晚上，都沒發現什麼異常，若是再沒五皇子的消息，她都想直接複命，報告五皇子可能落難了。
突然，木藺的神色開始嚴肅起來，隨後目光右移，不著痕跡瞄了眼由於消耗過度，在睡覺偷懶的降水係異能者。
她的能力是自然增幅，對於體察環境變化也更為敏感，監控裡那抹熒綠色的光亮雖然非常微弱，無人機的畫麵在雨天也不清晰，但她能保證這絕不是自然生物所為。
看來是五皇子和機械師跑到平原求救了。
降水係異能者性格認真不好糊弄，估計這次補覺也不出五分鐘就會醒來，木藺不敢耽擱下去。
她暗暗把消息發送，隨後佯裝驚訝按響警報。
“五皇子出現了，都醒醒！”
木藺安插在二皇子身邊這麼久，自然不會現在就急著袒護謝恩暴露自己。
況且她並不屬於五皇子方，隻是她的上家覺得權力製衡少個五皇子很難辦而已。
接下來，就看你自求多福吧。
【信號搜索中搜索中】
兩人登時燃起希望，麵板給出這種反饋，說明離可以通訊已經不遠。
這時似乎是上天相助，雨勢也漸漸弱下去。
【搜索中】
檀桐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快。
【搜索完成。】
聽到這句話，謝恩沒有一秒猶豫，切出緊急聯係人界麵。
裡麵有三個人，一個是大皇子謝驚，一個是三皇子謝懷，還有個正在陪著他淋雨。
排除法一做，選求助對象看起來並不困難。
“打給大皇子嗎？”
“不。”謝恩微微思索，手指移到謝懷的呼叫欄。
“大哥是打不通的。”
隻剩下三哥死馬當活馬醫。
星訊很快被接通，那頭的謝懷情緒激動，明顯是知道些什麼，早就等著這通星訊。
“小恩，你沒事吧？”
“我們在蒙星，坐標我已經定位，需要救助，情況危急。”謝恩來不及寒暄，飛速報上有效信息。
謝懷那頭也難得沒有回嘴，而是隻剩下鍵盤敲擊聲，估計是在查些什麼。
半分鐘後。
“定位到了！”謝懷聲音中滿是欣喜，卻被時好時壞的信號自帶的沙沙聲襯托得詭異。
“小恩，有人會去接你們，還有兩個小”
他喊聲戛然而止，呼吸聲卻陡然急促，隨後飛快掛斷星訊，隻靠著傳輸留下幾個字。
你們被發現了。
“進樹林。”謝恩不由分說關掉麵板，拽住檀桐的胳膊。
“對了，把你麵板控製器給我。”
檀桐選擇相信謝恩，沒多問給得非常乾脆。
雖是早有準備，他的心跳還是加快不少，幾乎是狂奔著往樹林裡跑。
半小時後。
“他們人呢？”
幻術異能者厭煩地打著傘，臉色黑如鍋底
要不是轉移能力者身體太差支撐不了異能轉換，他們也不必大晚上起來抓人。
“我不知道。”
木藺聳肩：“隻是監控恰巧看到，所以就報警了。”
她的觀測能力僅次於監控係異能者，為了不被懷疑隻有報警這個選擇。
但她可沒義務提供更多線索。
“剛剛的確在這。”降雨係異能者仔細感應後睜開眼。
“可能現在去林子裡了。”
“又是樹林，你能找到位置嗎？”
降雨係異能者無奈：“沒監控能力者不好找，而且現在我們也不能消耗人力了。”
控土、監控和轉移能力者因為消耗太大已經進了醫院，剩下他們三個戰力都不強，還是有上麵緊急調來個風係異能者，他們才敢這天氣跑來野地。
這種局麵下，任何過度消耗異能的行為都不適宜再做。
幻術係異能者氣笑，玩著手中的槍：“那怎麼辦，扒著林子搜啊？”
“你的偵查真是學得喂了狗。”
降雨異能者看著他這模樣就來氣，指著兩串淩亂腳印：“跟在這個走，找燈亮的地方就行。”
“畢竟這個天氣，他們不可能不開燈能趕路。”
“快，趁天亮前把他們抓回去，不然大皇子那兒就包不住了。”
風係異能者走在最前麵，靠著風探尋前方是否有障礙物，路過的地方空氣流動皆變得緩慢。
四個裝備齊全的異能者追趕兩個已身心俱疲的落難者，這似乎就是場單方麵吊打，毫無懸念的不公平競技。
一雙黑亮的眼睛默默注視著他們。
看著幾人漸漸走遠，檀桐這才從蕉葉下探出頭。
謝恩剛剛提議了驚險個小把戲，沿著樹林饒八字，重新返回原地附近，恰好卡在高科技產品的警戒範圍外，再把燈藏在草葉灌木下隱匿。
這辦法成功的前提是謝懷得發現並黑掉敵人的監控跟蹤設備，很明顯，從現在的結果來看，謝恩賭對了。
理論上現在隻需要撐過兩小時，躲開搜尋的五人，就能等到救援來幫助他們。
這路上經曆太多倒黴事，他們現在並沒有逃過一劫的如釋重負感，而是都心情沉重地謹慎行事。
為了防止被發現，兩人不敢言語交流，隻能提著心防備四周，偶爾和對方對視一眼。
附近長著很多奇奇怪怪的蒙星植物還有蘑菇，檀桐看到角落裡偶遇的原縷覃，居然還生出詭異的親切感。
原縷覃是縷覃的近親品種，長得更為粗獷，體型也偏大，但本身也是同縷覃一樣無毒，改不了喜歡光熱的毛病，觸手屢屢往檀桐的身上和燈上鑽，廢好大勁才能扒拉開。
時間流速在此時無比緩慢，不知過了多久，檀桐第五次拍掉鬼鬼祟祟的原縷覃後，感覺到有癢麻的觸感出現在手邊。
是個狗尾巴草編成的兔子，圓滾滾的腦袋晃悠悠，還沾著落下的雨水。
把上麵毛絨絨的部分纏繞起來，再把下麵杆部固定就能做出這種簡單的手工小玩具。
檀桐接過草杆，抬起頭看著謝恩，對方露出個可愛的笑，微微張嘴卻隻有口型，沒發出聲音。
開心。
唇角微勾，檀桐將狗尾草彆在衣領上，悄悄把臂伸過去，握住少年的手。
十指緊扣。
約莫又過十來分鐘，謝恩突然半蹲著撥開草叢，粉紅色眼睛如同鷹隼般冷冷注視前方。穿越密密匝匝的灌木和遮蔽，他感應到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