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此刻隻有蔣慶之知曉。
張茂和王餘麵麵相覷。
行不到三裡,一隊斥候疾馳回來,其中一人的鞍前擱著一個俘虜。
“千戶,咱們抓到了一個活口。”
斥候們興奮不已。
“哦!”張茂大喜,“拷打問話。”
這倭寇是大明人,沒幾下就開口了。
“船上還有一百餘人。”
“真倭多少?”蔣慶之問道。
怎麼是一個少年問話?
倭寇看了張茂一眼。
“說!”張茂喝道。
這少年,竟像是做主的人……為了不被拷打,倭寇趕緊衝著蔣慶之賠笑,“真正的倭人有四十餘。”
“四十餘。”張茂倒吸一口涼氣,蔣慶之看了他一眼,張茂訕訕的道:“聽聞那些真正的倭人都會刀術……”
“前唐傳過去的。”蔣慶之淡淡的道。
前唐對外掏心掏肺,把一個蠻夷狀態的倭國活生生帶出了大坑。可惜後世兒孫不爭氣,被學生毒打。
俞大遒踢館少林寺,戚繼光操練浙江兵,這二人看似不同的舉動,卻短暫提振了大明的武勇之氣。
可惜隨後暖風吹的世人醉,士大夫們主宰了大明的命運,武人成了奴隸,什麼功夫……不及一篇文章。
士大夫的地位有多高,後果就有多慘烈……蠻清入關,殺的人頭滾滾。彼時,文章半點作用也無。
而喪失了武勇的中原,就此沉淪。
張茂問道:“若那些倭寇得知你等潰敗的消息,可會退去?”
一群將領屏住呼吸盯著俘虜……張茂倒黴了,他們也沒好果子吃。
張茂先前召集他們密談,把蔣慶之的那番分析說出來,震動了這群將領。
這年頭誰的屁股都不乾淨,南京方麵若是要拿他們作伐,輕鬆就能找到罪證。
倭寇若是跑了,大夥兒就洗洗乾淨,該死的去死,該流放的去流放。
蔣慶之見狀搖頭,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口供,於是走出人群,叫來陳霸。
俘虜的聲音傳來,“……首領多次說過,大明官兵都是廢物,這麼些年從未主動攻擊過咱們,讓咱們彆怕。若是消息傳到,首領不會跑……”
“人犯們跟著不妥,你的人留下一半看著他們。”蔣慶之吩咐道。
“下官也是這般想的,可……”陳霸為難的道:“可下官想著,好歹多些人跟著茂才,也能漲些威勢。”
“我的威勢,不需要這個來支撐。”蔣慶之笑道。
這時,張茂等人齊齊回頭看向蔣慶之。
先前蔣慶之的話回蕩在耳畔。
——倭寇肆虐南方多年,特彆是近些年,可有官兵主動出擊?
“果然是神算啊!”張茂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千戶,好像做的有些沒底氣。
看來,茂才確實不需要自己的麾下壯聲勢……陳霸一怔,行禮後退:“下官這便去安排。”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俘虜趁著眾人看向蔣慶之的機會,一骨碌衝了出來,目標便是最為孱弱的蔣慶之。
倭寇在南方欠下無數血債,一旦被俘,必然死路一條。
俘虜想死中求活,就得抓住一個人質。
蔣慶之是最好的目標。
“少爺!”
孫重樓拔刀。
陳霸衝向蔣慶之,怒吼:“保護茂才!”
張茂目眥欲裂,“放箭!”
可來不及了啊!
多年承平,讓南方衛所的將士早已失去了警惕性。
眼看著俘虜衝過來,蔣慶之手中突兀的多了個東西。
他甚至還有功夫單眼瞄準,拉開,釋放。
啪!
俘虜捂著眼睛,慘叫著撲倒。
蔣慶之把那東西丟給孫重樓,拍拍手,“石頭,給你打鳥。”
孫重樓單手接過,眾人看去,竟然是個彈弓。
可那閃爍著金屬輝光的小巧彈弓的樣式,竟從未有人見過。
孫重樓喜滋滋的道:“回頭打鳥給少爺烤來吃。”
俘虜被幾個軍士壓在身下,絕望的喊道:“你等敢去海邊,必死無疑。咱臨死有數百人墊背,爽快,爽快啊!”
“呸!”孫重樓吐了他一臉口水,“我家少爺憑著十五人就擊敗了你等數十人。此刻有數百人馬在,就海裡那百餘倭寇,還不夠我家少爺塞牙縫。”
陳霸見蔣慶之無恙,過去踹了俘虜一腳,回頭衝著孫重樓笑道:“石頭你說的極是,有茂才在,老子怕個鳥!”
“我又不吃人。”蔣慶之嗬嗬一笑,那些將士想想也是,心中不禁多了勇氣。
“出發出發!”張茂喊道。
第三日,蔣慶之等人靠近了海邊。
而竇珈藍也攔截到了去南京的信使。
得知一股倭寇在鬆江府上岸,且靠近蔣慶之去台州府的線路時,竇珈藍麵色鐵青。
“若是貴人有個三長兩短……”張念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壞的不靈好的靈。”
“百餘倭寇,當地衛所駐軍不少,應當不怕吧?”有人說道。
“南方的官兵無用。”張念苦笑,“如今隻望貴人吉人自有天相,能避開那些凶狠的倭寇。”
希望如此吧……竇珈藍深吸一口氣,“從此刻起,換馬不換人。”
馬蹄聲敲碎了春光,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