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看向了蔣慶之。
蔣慶之身後站著陳霸和孫重樓,二人仗刀而立,把蔣慶之承托的格外威嚴。
“倭寇中帶著寇字,所謂寇,便是有便宜就占,有難處就退。若是咱們堂堂正正出兵,倭寇雖然不退,也不會登岸。”
此處是鬆江府,人口眾多,經濟繁茂。在沒有打探清楚明軍虛實之前,誰知道張茂所部的後麵是否有伏兵。
“所以……”張茂的語氣很是溫和,就像是請教。
“所以。”蔣慶之語氣平靜,仿佛回到了南美,眼前是自己那支武裝的小頭目們,“接下來要做的便是誘敵上岸。”
論實戰,論眼光,論機變,眼前這些將領隻配給蔣慶之提鞋。
“派小股人馬去誘敵,大隊在側接應,等倭寇登岸後,截斷他們的歸路……另外,可令人去上海求援,以大股人馬合圍倭寇。”王餘說完看了其他人一眼。
從骨子裡,王餘是看不起蔣慶之的,覺得這位贅婿之子是有才。不過,論用兵的底蘊,他覺得自己也不差。
當初的惶然,不過是被倭寇的凶名嚇住了而已。
當年王餘麾下有個剛從軍的悍勇之士,打遍軍中無敵手,可當某個看似孱弱的老卒被他欺負慘了,拿出搏命的態勢時,隻是一刀就斬殺了這位悍卒。
真正的搏命,還是要靠經驗。
張茂眯著眼,一言不發。
此刻他們和蔣慶之之間的關係說開了,便是互相利用。
我有軍隊,你有計謀,聯手能雙贏,那麼大夥兒便是好兄弟。
你若是無能……那就便彆怪老子翻臉。
眾人看著蔣慶之,想看看這位少年茂才如何應對。
一群武將虎視眈眈,看似孱弱的少年卻哂然一笑。
蔣慶之看了王餘一眼,就像是看著一個頑劣的孩子,問道:“小股官兵靠近海邊,倭寇為何要出手?”
王餘微黑的臉上多了笑意,“倭寇最喜擊潰當地官兵,隨後登岸劫掠殺戮。”
把當地駐軍殺的膽寒了,才好肆無忌憚的劫掠。
那些將領若有所思,有人笑道:“王副千戶高明。”
“是啊!王副千戶這番謀劃果然深得用兵之道。”
沒有誰樂意被一個贅婿之子出身的少年指揮,呼來喚去。
麾下將領們有些躁動,張茂乾咳一聲,“茂才可有見教?”
“一群蠢貨!”
蔣慶之接過陳霸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不看那些憤怒的將領,把土碗遞回去,說道:“倭寇先派出數十人登岸,按理,這股倭寇就該以查探官兵動向為目的,可他們卻在做什麼?”
“劫掠村莊!”蔣慶之的聲音不大,他眼含嘲諷之意,“你等可知這說明了什麼?”
沒人能回答。
“說明這股倭寇缺糧。”蔣慶之冷冷的道:“若非如此,怎會劫掠村莊,以至於驚動地方。”
“這是打草驚蛇!”有人驚愕,“是啊!這不是自曝其短嗎?地方得知倭寇登岸,必然聚集大軍,後續他們隻能黯然退去。”
果然是文恬武嬉,讓大明活夠五百年的任務,何其艱難……蔣慶之恨不能手持棍棒,毒打這群廢物一頓。
“這番剖析果然高明……”一個將領低頭,“老子就說王餘是個傻貨,不及這少年的一根手指頭。”
王餘老臉發燙,卻不肯認輸,“去問話。”
眼睛被蔣慶之用彈弓打瞎一隻的俘虜被帶來了,他嘲笑道:“這個冬季咱們坐吃山空,不上岸劫掠,難道喝西北風?”
他見王餘臉色鐵青,大笑道:“首領看到官兵,必然會遊弋到彆處去登岸,你等除非有數十萬大軍,否則,防不勝防,哈哈哈哈!”
王餘劈手一巴掌抽在俘虜臉上,可眾人看他的眼神卻格外同情。
仿佛這一巴掌抽的是他自己。
“請茂才指點。”張茂從頭到尾都沒表態,老狐狸一隻。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蔣慶之走下台階,看著俘虜,“咱們戰後馬上便出兵海邊,我斷定倭寇並未得知此戰消息。”
原來,蔣慶之讓陳霸追殺十裡地,便是為了驅散那些倭寇,讓他們無法及時趕回去。這少年走一步算十步…………張茂心中一凜,覺得自己對蔣慶之的態度,好像不夠真誠。
“另外,倭寇這般行險,必然是糧食不足。若是無糧,彆說什麼首領,所謂天皇也得下鍋煮了。”
“令人裝作是運糧商隊。”蔣慶之回身,目光炯炯,“那兩個倭寇登岸查探消息,在他們回來的必經之路上,商隊緩緩而行……”
“老子要釣魚!”
蔣慶之看著張茂,“張千戶以為如何?”
“關鍵是,倭寇果真斷糧了嗎?”張茂看向俘虜。
俘虜麵色慘淡,看向蔣慶之的那隻獨眼中有驚駭和絕望之色,他嘶聲道:“你這少年可是將門出身?”
我是根正苗紅的小軍閥出身……蔣慶之淡淡的道:“張千戶,還等什麼?”
“一群蠢貨,趕緊!”又被這少年算中了……張茂有些麻木,又有些莫名的怒火,便嗬斥催促著麾下。
孫重樓得意洋洋的道:“我家少爺乃是秀才,文武雙全。”
陳霸是以蔣慶之的追隨者自居,說道:“茂才滿腹才華,你等倭寇不學無術,豈能逃過茂才的算計?!”
“少顯擺!”蔣慶之乾咳一聲。
第二日,當薄霧散去後,一支商隊出現在了小道上。
兩個倭寇沒能找到藤齋三郎的隊伍,卻遇到了蔣慶之讓張茂安排攔截的十餘騎,隻得悄然回來。
“這是……”
大車隊緩緩而行,大車上裝滿了麻袋。突然一口麻袋跌落,袋口鬆開,白花花的大米散落的滿地都是。
“是糧食!”
兩個倭寇吞下口水,眼冒綠光。
出發之前吃的一個野菜小飯團早已消化的乾乾淨淨,此刻腸鳴如雷。
“快去稟告首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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