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倒猢猻散!”肖卓不知怎地,想到了這個淒涼的詞。
他坐在值房裡,閉上眼。
等著命運的裁決。
“告訴那邊,禮部郎中的位置騰出來了,不過沒有三千貫,想都彆想。”
值房裡,陳河愜意的道。
趙法笑道:“那邊早已覬覦郎中職位多時,三千貫不多。下官去問問。”
沒多久,趙法回來了。
帶來了一張紙。
“三千貫。”趙法把憑據遞給陳河。
憑著這張紙,陳河就能在幾家豪商的錢櫃那裡換取三千貫銅錢,甚至可以換金銀。
“這三千貫,兩千送到小閣老那邊。還有一千貫,我這裡留五百,剩下的你看著辦。”
趙法低著頭想想,“下麵那些人也需要籠絡,下官會一一分潤。”
“甚好!”
二人相對一笑。
至於肖卓,在他們眼中早已成了死人。
“讓他滾蛋吧!”
趙法按捺不住性子。
陳河蹙眉,“晚些你聚集些人,尋個由頭和他鬨起來,如此咱們也師出有名。”
趙法伸出大拇指,“妙!”
……
“這誰的青詞?”
道爺突然怒了。
蔣慶之這幾日被道爺拉著進修,聞言心中微動,“陛下,可是不妥?”
“你看看,此人用詞凝滯呆板,神靈見了豈會滿意?”
蔣慶之接過青詞,一眼看到了後麵……禮部郎中肖卓敬書,心中不禁一笑。
——老子就等你了!
他仔細看看,突然一拍大腿,“陛下,此人雖說用詞呆板,可卻處處都是誠心啊!陛下請看這裡……”
蔣慶之走過去,盤坐在嘉靖帝身側,指著青詞中的一處說道:“這用詞看似普通,可和上麵一句結合起來,卻能看出此人的用心……誠!”
重情的人是缺愛,缺關心。而作為重情的帝王,他期待著自己付出的情義能有回報。
帝王富有四海,錢財自然不屑一顧,他期待的回報,不過是對方的誠心罷了。
陸炳偶爾付出些誠心,就能讓嘉靖帝感到心滿意足,故而當了多年牆頭草而不倒。
嚴嵩結黨貪腐,但卻因為誠心諂媚,故而被嘉靖帝信重多年。
肖卓的青詞寫的普通,但卻是絞儘腦汁,耗儘心血之作。彆的長處沒有,誠心卻處處皆是。
蔣慶之把這一點指出來,正好騷中了嘉靖帝的癢處。
“這是陛下德行感召,以至於有這等誠心之作
。”蔣慶之歎道。
邊上做法事的道人見嘉靖帝眯著眼,竟是享受的模樣,不禁用欽佩的目光看著蔣慶之。
娘的,咱們起早摸黑唯恐得罪了嘉靖帝,這廝隻是一番話,就令嘉靖帝愜意不已。
真是會取巧啊!
回過頭,道人在歇息的時候把這事兒告訴了師父。
師父看著他,歎道:“那不是取巧。”
“那是什麼?”
“那是本事。”師父告誡道:“沒那份本事偏生要去東施效顰,不小心便會惹來大禍,記住,咱們在宮中順著陛下之意就是了。至於彆的,能不沾手就彆沾手。”
“師父說的是二龍不相見嗎?”
“此事休提!”
“是!”
……
禮部。
午飯時間。
肖卓並未感覺饑餓,隻是木然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肖郎中!”
門外傳來喊聲,接著有人徑直推開了門。
來人是肖卓的下屬張羽。
往日唯恐敲門聲音大了影響肖卓的張羽,此刻卻排闥而入,昂著頭,揚著手中的文書說道:“此次肖郎中處置此事慢了半日,下官去戶部,戶部說了,那錢糧早就發給了彆的地方,咱們隻能等……”
外麵圍攏了不少官吏,聽到這裡都忍不住火了。
這是禮部為自己謀福利申請的一筆撥款,報上去嚴嵩批複了,就等戶部發下來。
這一下算是捅到馬蜂窩了。
“要等多久?”有人問道。
張羽回身,“說是……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
“啊!那麼久?”
“家中就等著這筆錢救急呢!”
“哎!肖郎中誤人啊!”
“肖卓辦事不力,果然是不堪大用。”
“此等人就該趕出我禮部。”
就在這譴責聲中,有人弱弱的道:“此事不是陳侍郎才將發給肖郎中的嗎?和肖郎中有何關係?”
一個官員回頭,微笑道:“你說什麼?”
那人打個寒顫,“下官喝多了,喝多了。”
張羽回身,“如今錢糧不趁手,還請肖郎中想個法子,否則我禮部上下……”
那個官員說道:“自然不答應!”
這是逼宮!
肖卓手按桌子站起來,知曉命運的裁決來了。
他緩緩走出去,被陽光刺的眼睛疼痛。
那些官吏默然看著他。
漠然、同情、幸災樂禍、關我屁事……
眾生相啊!
肖卓心中絕望,嘴角顫栗了幾下,“你等,要怎地?”
這時,有人說道:“宮中來人了。”
張羽眼前一亮,心道:這不瞌睡來了送枕頭嗎?
正好給肖卓致命一擊!
趙法走了出來。
“我聽聞肖郎中寫的青詞頗為敷衍了事,可有此事?”
張羽馬上送上助攻,“下官幫著整理書桌看到了,那用詞敷衍,定然會惹怒陛下!”
連我的下屬都被收買了,這些人啊!還真是處心積慮,勢在必得!
肖卓茫然抬頭。
他看到了趙法嘴角翹起,陰狠的看著自己。
他看到張羽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絲毫沒有背叛的愧疚。
他看到那些官吏事不關己的默然,以及偶有的同情。
一個內侍被迎了進來。
官吏們齊齊站好。
等著肖卓的命運裁決。
內侍站定。
“陛下有話。”
陳河打開值房的門,眯眼看著肖卓,輕聲道:“敬酒不吃你偏生要吃罰酒!如此,遂你的願!”
內侍朗聲道:“禮部肖卓,誠心用事,朕心甚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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