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滴水從屋簷滴落,滴答,在下麵石板上的小窩中反彈粉碎。
蔣慶之就站在屋簷下,看著水滴緩緩滴落。
這一瞬他的腦海中空空的,什麼都不想。
“少爺!”
空靈的心境被打破了。
“少爺,起床了。”
全家隻有孫重樓才敢在大清早這般叫嚷。
“孫重樓,沒完了是吧?”竇珈藍咆哮。
女百戶最近幾日身體不適,蔣慶之給她放了幾天假。
懶覺沒睡成的竇珈藍黑著臉,把孫重樓追殺出家門,這才回來。
蔣慶之洗漱後,胡宗憲來了。
“昨日伯爺歇的早,有個事我壓了下去,兵部那邊請伯爺今日去一趟,說是久慕伯爺用兵如神,今日兵部召集了些人,請伯爺去給他們說說邊情。”
“王以旂這是想示好。”蔣慶之笑了笑,“他就不怕被那些士大夫攻訐?”
“被士大夫攻訐那是以後的事兒,當下他這位兵部尚書卻不得不親近伯爺。”胡宗憲神采飛揚,與有榮焉,“曾旭複套之議雖說被否了,可河套一帶的異族卻頻頻襲擾大明。王以旂焦頭爛額,卻尋不到人商議。”
兵部尚書必要時還得去坐鎮邊疆,曾銑複套之議隨著身死而消亡,但河套的敵人卻因此而越發猖狂,王以旂為此憂心忡忡。
“伯爺兩度擊敗俺答所部,用兵如神,王以旂就算是對伯爺不滿,也得憋著。”胡宗憲笑道。
“就是被打了還得送上另一邊臉給少爺抽?”孫重樓回來了,這貨被追殺出門,不知從哪買了油炸糍粑,此刻吃的滿嘴流油。
“石頭說的極是。”胡宗憲對孫重樓頗為看好,知曉若是一切不差,這位看似仆役的少年,弄不好此後就能弄個官兒做做。
“那我幫少爺抽。”孫重樓舉起右手,那厚實的手掌讓胡宗憲打個寒顫,“怕是要打出人命來。”
“撕一半來。”蔣慶之指指糍粑,孫重樓哦了一聲,把自己沒吃的部分撕了一半給少爺。
糍粑裡麵是肉餡,一嘴下去,軟糯的糍粑和油香味濃鬱,接著是肉餡的鮮美。
“早飯弄糍粑!”蔣慶之饞了。
吃了早飯,小姑娘來了。
“表叔,多多呢?”朱壽媖嘴裡說著多多,卻一直看著表叔。
“是盼著表叔的禮物吧?”蔣慶之知曉小姑娘害羞,就吩咐人把自己帶的禮物拿出來。
“這是西北那邊的人偶,看,小桌子,小墩子,還有小巧的碗筷,拿回去可自己組合……”
朱壽媖兩眼發亮,“多謝表叔。”
“喜歡就好。”蔣慶之前世並未結婚,也沒有孩子。親戚家的孩子倒是不少,隻不過多是熊孩子。
“表叔。”
裕王兩兄弟來了。
“正好。”蔣慶之叫人把禮物拿來,“你二人的自己拿回去,對了,把陛下的也帶回去。”
“還有給父皇的?”裕王問道。
“那是我的表兄,怎地,你覺著不能給?”
“能啊!”裕王撓頭,“隻是……好像從未有人給過父皇送禮。”
當嘉靖帝收到蔣慶之的禮物時,一種久違的感覺油然而生。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那時的他還是孩子,親近的人偶爾出遠門,回來給他帶了東西。但那不是送禮,而是進獻。
用詞不同,意味不同。
蔣慶之送禮,就如同走親戚,很是隨意。
看著那些西北的土特產,嘉靖帝問道:“慶之歸來後,各處如何?”
黃錦說道:“據說有些人酒後發泄,說俺答無能,竟不能除了長威伯這個禍害。”
嘉靖帝不置可否,可眸色冰冷。
“另外,兵部王以旂那裡請長威伯今日去兵部。”
“王以旂這是要作甚?”嘉靖帝略一思忖,“兵部並無可用的將才,他王以旂眼界也不夠,麵對九邊局勢無所適從,隻好蕭規曹隨。他請慶之去當是求教。”
若蔣慶之聽到這番話,定然要說表兄把王以旂的心思猜的一點不差。
兵部。
當蔣慶之到了大門外,門子笑的就像是見到豪客的老鴇。
“長威伯!”
隨著爽朗的笑聲,王以旂帶著幾個官員出迎。
兵部尚書親自出迎,而且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
路過的官吏為之側目。
“王以旂這是瘋了?”
王以旂沒瘋,拱手道:“長威伯二敗俺答所部,我一直好奇,這用兵如神的長威伯據聞還是個少年,難道世間真有冠軍侯那等用兵奇才?”
他退後幾步,仔細看著蔣慶之。
“今日見到長威伯,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