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將昌輝原先是個馬賊,後來在一次反清剿中果斷投靠俺答部,被編入軍中。
因為是馬賊,昌輝行事機警,且廝殺靈活,漸漸出人頭地。
可也因為是馬賊,昌輝在俺答軍中無依無靠,沒有根基,導致多年來難有寸進。
俺答麾下在大同被蔣慶之兩度擊敗後,內部也有些微詞,覺得俺答隻知曉重用自己的嫡係,旁係人馬不是去當炮灰,就是被閒置。
於是,此次昌輝就作為旁係的將領被提溜了出來。
三千騎,任務是劫掠宣府。
每當草原異族吃虧之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劫掠。
這是多年來昌輝第一次領到這等肥差,但他是個上進的人,知曉此次是自己難得的閃光機會,於是不急著劫掠,而是在宣府來回遊弋。
來回遊弋了數日後,昌輝把明軍的兵力布置,以及城中將士的各種反應一一摸了個清楚。
他敢打賭,若是再給自己三萬大軍,他就能攻破宣府,直撲明人的京畿。
但作為旁係將領,彆說是三萬,一萬都沒有。
所以他準備冒險。
數百遊騎在外圍遊弋,錢鈞你可敢出擊?
數百遊騎啊!
步卒也敢出城吧!
可錢鈞不動如山。
那麼就絞殺這小股明軍,打擊明軍士氣。
不得不說,昌輝的應變能力確實是出色。
城頭明軍的士氣低落到了極致。
“隻需給我一萬人馬!一萬,我就能攻破龍門衛!”昌輝看著城頭,有些遺憾。
“抓幾個活口。”昌輝吩咐道,他需要更詳細的知曉明軍的情況。
大同兩度慘敗後,俺答內部醞釀著報複的情緒。但如何報複?攻打堅城不是草原異族的作風,若是劫掠……
以往俺答一旦說南下劫掠,麾下都欣喜若狂。但此次卻有些疑慮。
——劫掠沒問題,但那個殺神會不會來?
——若是那個殺神在,咱們該如何應對?
殺神這個匪號來的有些好笑,蔣慶之在大同擊敗敵軍後,令人築京觀於大同城外,以震懾俺答部。
彼時京觀遠離人們的記憶已經有數百年之久,當消息傳來後,一位德高望重的祭祀顫顫巍巍的道:“那是漢唐……漢家最喜歡的東西。”
祭祀看著南方,眼中有驚懼之色,“漢唐之後,中原人沒了脊梁骨,早已忘卻了祖宗的威嚴。如今它竟然來了……殺神,殺神降世……”
於是,殺神就成了蔣慶之的匪號。
而京觀這個被草原異族遺忘多年的漢家著名建築物,再度被人們頻繁提及。
昌輝在領軍出發後,特地繞道大同那邊。
他看到了那個土封的屍山,默然良久。
然後告訴麾下,“若是遭遇蔣慶之,我當用他的麾下屍骸築京觀,把他的頭顱放在京觀最頂端,以牙還牙!”
一旦成功,他將會成為整個俺答部的英雄。
看著麾下貓戲老鼠般的在追逐、圍困著那十餘明軍,昌輝嘴角微微翹起。
出發前,他得知蔣慶之此人是明皇的近臣,更多時候在京城。
那麼此次就遇不到他了,昌輝當著許多將領的麵說:“可惜了。”
馬蹄聲遙遙傳來。
昌輝的第一反應是怒火,“我不是令他們藏於左近,等城中明軍出城後再聽令出擊嗎?”
一個軍士靈活的站在馬背上,舉手在眼前搭個涼棚。
然後身體搖晃了幾下,“千戶!”
昌輝聽出了些異樣。
軍士喊道:“是明軍!”
昌輝卻不怒反喜,“多少人馬,誰領軍?”
瞭望手必須是識字的。
軍士凝神看去,“明軍一千!”
不多!
昌輝擺擺手,身後號角長鳴,這是召喚自己的伏兵。
“是……是蔣字旗!”軍士的聲音中帶著驚懼,“是那個殺神來了!”
瞬間,大同城外的那個京觀就浮現在所有人的腦海中。
那些被曬乾的頭顱,看著就像是老鼠的屍骸般的可笑。可沒人笑的出來,那一刻,所有人都覺得脊背發寒。
“迎敵!”
昌輝喊道。
圍困那十餘明軍的騎兵們開始撤離。
明軍總旗不知這是為何,還以為敵軍是有什麼圈套。
“兄弟們,殺出去!”
可沒等他動手,敵軍潮水般的撤了回去。
數百敵軍迅速集結。
總旗緩緩隨著敵軍麵對的方向看去。
一千明軍正疾馳而來。
那麵蔣字旗下,一個將領刀指這一側,隨即明軍分為兩股,從左右包抄而來。
“蔣字旗是誰?”有人喘息問道。
一個軍士突然想起了什麼,“是……是長威伯!”
“是他!”總旗看著差不多三十歲,輕聲道:“是那位傳聞中的少年權貴?”
“總旗,都說長威伯是名將呢!”有軍士說道。
“口說無憑……”總旗吩咐道:“收攏受傷的兄弟,準備撤離。”
兩隊騎兵從他們的左右掠過。
“人馬如龍!”總旗仔細看著這些騎兵,從精氣神上看出了不凡之處。
蔣慶之被簇擁著來了。
總旗單膝跪地,“稟伯爺,敵軍在左近有數百伏兵。”
馬背上的蔣慶之頷首,“可敢跟隨本伯殺敵?”
“敢!”
總旗上馬,“兄弟們,讓京師的同袍們看看我邊塞男兒的勇氣!”
七名騎兵留下一人看護傷員,剩下的六人上馬。
“不錯。”蔣慶之目光轉動,對麵的敵軍竟然集結,而且做出了出擊的姿態。
六百多敵軍,麵對一千明軍準備發起攻擊。
城頭,夏言在咆哮,“為何不出擊?”
錢鈞緩緩說道:“敵情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