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一些!”
吉能趴在自己的帳內,一個女人在給他的脊背上藥。
“吉能!”
帳簾被人掀開,馬天祿急匆匆進來,看到吉能脊背上的鞭痕,他眸子一縮,“誰乾的?”
“大汗。”吉能的隨從冷笑道:“可汗令吉能與脫脫主持,可大多是脫脫做主。先前蔣慶之抓住破綻,逼迫大汗給個交代……”
“脫脫可曾被鞭責?”馬天祿問道。
隨從搖頭。
“彆說了!”吉能心煩意亂的道。
“吉能。”馬天祿跪坐下來,“脫脫隻是大汗的義子,卻能淩駕於你之上。大汗忘記了當年跟隨您的父親、他的兄長征戰時所受的恩惠。今日隻是鞭責,下次呢?”
吉能閉上眼,“你想說什麼?”
“大汗吞並了本該屬於您的那些勇士和部族,驟然強大。對於一個首領來說,曾經的落魄往事不堪回首,可每當看到您,大汗定然會想到當年依附於兄長時的卑微。”
馬天祿的聲音中仿佛帶著魔力,讓吉能忘卻了劇痛。
“而被他吞並的那些勇士和部族,不少人依舊心向著您。此後當何去何從……”
吉能睜開眼睛,有厲色閃過,然後恢複平靜。
“若非看你跟隨我多年,此刻便該令人把你斬殺了,懸首示眾。”
馬天祿低頭,眼中閃過得意之色,“是。”
“我對大汗的忠心,天日可鑒!”
“是。”
“都出去!”
眾人告退。
帳內陷入了靜寂中。
不知過了多久,吉能輕聲道:“父親,當初你曾說最可靠的便是親兄弟。故而你善待他,放手讓他領軍征戰。聽聞他遇險,你便帶著人馬急匆匆去救援。你在去之前曾說,有他在,你便放心了。”
兩行淚滑落,吉能低聲咆哮,“可你看看自己兒子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你才將離去,他就吞並了部眾,若非顧忌那些忠心耿耿的軍隊,他早已動手殺了我們。”
吉能咬著被角,不知是疼痛還是什麼,淚流滿麵。
……
“這些都是好馬!”
一百匹好馬被送到了明軍營地,帶隊的是一個百戶。
“我來看看!”孫不同在馬群中仔細查驗著,沒多久,就被他找出了二十餘匹馬的毛病。
“你這是雞蛋裡挑骨頭!”百戶罵道。
可孫不同的眼光確實是毒辣,百戶罵罵咧咧的,最終還是換了。
“伯爺呢?”
孫不同去回稟。
“伯爺去接那些奴隸。”徐渭沒去,他喝著酒,吃著豆子,慢悠悠的道:“咱們這位伯爺,說實話,狠辣起來令人畏懼。可有時候那等莫名其妙的仁慈,卻讓人不解。”
……
“大明每年都有許多百姓被掠走,官兵被俘的也不少。時日長了,當地官兵和官員們也就麻木了。後來得知這些人在俺答部種地,安頓下來後,便視他們為叛逆。”
胡宗憲低聲介紹著情況。
前方就是奴隸們的營地。
一千餘奴隸剛被集結起來,麻木的看著蔣慶之。
一個奴隸就倒在邊上,沒人敢過去查看。
“開門。”蔣慶之說道。
營門打開,蔣慶之走了進去。
他走到那個奴隸的身前,蹲下問道:“可是餓了?”
奴隸閉著眼睛,胸膛輕微起伏著。
“貴人。”
蔣慶之回頭,那個叫做陳校的奴隸大膽走過來,說道:“他叫做劉定,原先是大同邊軍的副百戶,所在堡寨被俺答部圍攻時,劉定率部死戰,並痛罵俺答……
力竭被俘後,他們為了讓我等低頭,便時常把劉定拉出來責打,並說……”
陳校抬頭,好似在忍著什麼,“隻要劉定反口痛罵大明與陛下,便放過他,並給他兩個漢女為奴。可劉百戶卻從未低頭,每次都破口大罵俺答……”
抓住一個反麵典型,用各種手段令他反口,可以沉重打擊這些‘死硬分子’的士氣。
“劉百戶!”
劉定艱難的睜開眼睛,嘶聲道:“狗賊,有本事便弄死爺爺。”
他看到蔣慶之,不禁一怔。
“貴人。”
蔣慶之看著他身上密布的鞭痕,默然解開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貴人,小人不敢……”
蔣慶之穿的是官袍,而且那日後奴隸們議論過,都說這個年輕人定然是權貴。
“你們自由了。”蔣慶之說道。
“什麼?”
眾人愕然。
“我說,你們自由了。”蔣慶之再度說道。
胡宗憲走過來,說道:“伯爺以自身前程為賭注,和俺答打賭,並親身赴險,於狼吻中死裡逃生,贏了俺答汗。而伯爺索要的賭注便是你等。”
瞬間,那些奴隸瘋狂了。
各種尖叫,歡呼……
劉定卻歎息一聲,“多謝伯爺,可小人卻走不了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腿,蔣慶之拉起破爛的褲管,見到了一雙變形的腿。
蔣慶之抬頭,“石頭。”
孫重樓過來,“少爺。”
“扶他起來。”
孫重樓輕鬆把劉定扶起來。
蔣慶之彎腰。
“來!”
“小人不敢!”劉定掙紮著,惶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