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京師行道樹上的嫩芽漸漸長大了。
新安巷中,伯府圍牆內探出一截枝頭,一隻鳥兒停駐在枝頭上,腦袋歪著,定定的看著巷子裡的人間煙火。
東家喊著孩子起床,西家老大在茅房外跺腳,催促自家老爹趕緊出來,北家的小閨女正為找不到自己心愛的發釵而嚎哭不依……
一隻貓兒悄然接近。
鳥兒依舊茫然不知。
“多多!”
一聲呼喚傳來,鳥兒驚飛。
“喵!”
貓兒惱火的虛抓了一把。
“快下來。”
黃煙兒站在樹下,仰頭道:“娘子在尋你。”
多多悻悻然的看著飛到了另一邊圍牆上的鳥兒,這才下樹。
黃煙兒抱著它,“你說你,那鳥兒叫的好聽,你卻要焚琴煮鶴。”
“喵!”
李恬正在吃早飯。
黃煙兒把多多放在地上,“娘子,晚些賈潛要來,賬簿已經整理好了。”
“不急。”李恬吃了一片羊肉,讚道:“果然美味。”
吃完飯,李恬去了前院。
屏風遮著,外麵有富城在接待。
賈潛恭謹行禮,“見過娘子。”
“賬簿我看了,今年開頭三個月比去年多掙了不少。”
賈潛心中暗爽,卻故作謙遜,“都是伯爺的指點,娘子的勉勵。”
“我這裡就一個規矩。”屏風後傳來了李恬的聲音,“做生意也得堂堂正正的做,昧著良心的買賣伯府不能沾染。若是違了這一條,嚴懲之後交給官府!”
賈潛心中凜然,“是。”
“另外,陛下待夫君甚為寬厚,可越是如此,伯府上下就越該謹慎。若是有人在外借著夫君和伯府的名頭跋扈……”李恬的聲音漸冷。
自從上次被舉報走私之後,蔣家的走私牛肉生意越做越大,賈潛如今在京師商界也算是一號人物,出入不說前呼後擁,但排場也不小。
此刻被李恬這麼一敲打,賈潛脊背被冷汗浸濕,“小人……謹遵娘子吩咐。”
“不是我的什麼吩咐,一國有一國的規矩,一家有一家的規矩。不要看著彆人家行事肆無忌憚,便想著我為何不能。那我問一句,彆人作死難道咱們也跟著去?”
“是。”
“今年做的不錯,開了個好頭。”李恬突然誇讚道:“富城。”
“娘子!”富城束手而立。
“廚房不是準備了些燉菜,你陪著他喝一杯。”
“是。”
二人告退出去,賈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道:“娘子好生威嚴。”
富城笑了笑,“不做虧心事,你怕什麼?”
燉菜是現成的,廚子說早上娘子吩咐,令他單獨做了這幾道燉菜,還說這天氣吃點熱乎乎的,太陽再這麼一曬曬,整個人都精神。
“多謝娘子!”賈潛頗為動容。
等他走後,微醺的富城歎道:“一手敲打,一手安撫,伯爺娶了個好娘子啊!”
他突然有些落寞的說道:“可咱還能做啥?”
“管家,管家!”
蔣慶之帶走了大半護衛,留守的一個護衛衝進來,說道:“太子要出閣了。”
富城一怔,“陛下不是拒絕了嗎?”
護衛說道:“這是國公府那邊來人說的,成國公已經進宮了,說是要力阻太子出閣。”
富城沉淪良久,隨後去請見李恬。
“……伯爺臨走前有交代,太子出閣之事最好延期,越晚越好。此事伯爺應當與成國公說過,此刻成國公進宮,老奴擔心他勢單力孤,無法攔阻此事……”
李恬一怔,她從未經曆過這等政治鬥爭,“此事你仔細說來。”
“伯爺說,太子出閣就意味著成人,便能擁有自己的班底。一旦有了班底……伯爺說那些班底都是文官,可文官和陛下抗衡多年,麵和心不和。此輩簇擁在太子身邊,必然會作祟……”
李恬猛地驚醒,“他們會蠱惑太子。”
“娘子高見。”富城就怕這位娘子對政治不敏感,若是此後蔣慶之出門,京師發生什麼大事兒,伯府沒有主持人。
“一旦陛下與太子隱隱成了對頭,整個朝堂風向就會變了。”
李恬蹙眉,“此刻我當如何?”
新婚之際蔣慶之就離京北上,李恬完全不了解他的那一套人馬,以及如何運作。
富城說道:“老奴以為,此刻讓肖卓等人上奏書反對此事。”
李恬突然開口,“夏公何在?”
富城猛地醒悟,“老奴糊塗了,怎地忘了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