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獻慘笑著,“消息是他們給的。”
“誰?”
“他們在巡檢司有人。長威伯,你在和一個龐然大物爭鬥,哈哈哈哈!”
李獻笑的肆意,“朝中,地方,軍中。從宰輔到巡檢司的一個軍士。從將領到一個小卒子,我們無處不在。你能抓一人,難道還能把天下人都抓了?”
“彆高看了自己。”蔣慶之淡淡的道:“你等倚仗的是什麼我比你等更清楚。利益罷了。
不知從何時起,但凡有個功名的讀書人就無需納稅,無需服役。這看似優待,可有人卻無視了這裡麵的一個弊端,能毀滅大明的弊端。”
徐渭坐在邊上揉大腿,孫重樓坐在他的邊上吃餅子,問道:“老徐,少爺這話什麼意思?”
“聽就是了。”徐渭雖說聰明過人,可在許多事兒上依舊受到時代和眼光的限製。
“一個人不納稅,一群讀書人不納稅,影響不了大局。可此人的家人也能不納稅,不服役……這就成了一門買賣。
你把田地投獻給我,做我的奴仆,從此官方的賦稅便免了,隻需繳納給我六七成即可,多少人為之趨之若鶩?那些百姓紛紛帶著田地投獻……可大明呢?”
蔣慶之問道:“那些消失的賦稅和人口去了何處?為何人所用?”
“誰在乎這個大明的死活?”
老子的國祚啊!
蔣慶之越想越氣,劈手就是一巴掌,“狗東西,說你等是國賊也不為過!”
李獻哈哈大笑,“這天下就是如此,你一人又能如何?不過是螳臂當車罷了。你若是不低頭,遲早有一日將身敗名裂。
你彆想著能青史留名,青史乃是我輩撰寫,你將遺臭萬年,哈哈哈哈!”
“拷打!”蔣慶之起身。
他走到一棵樹旁,想到了史書上記載的明君名臣,昏君奸臣。
曆史仿佛籠罩著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
“伯爺,李獻好似在拖延。”徐渭過來說道。
“我知。”蔣慶之說道。
一刻鐘後,李獻依舊不肯開口。“伯爺,李獻咬死了不肯交代。”
“殺了老夫!”李獻喘息著。
“能讓你寧死也不肯說出來的人,想來不是女人。”蔣慶之叼著藥煙,“是你兒子吧!私生子?你這倒是讓我想到了三國時的諸葛家族,各處丟一個兒子,這裡死一個,彆的地兒還能開枝散葉不是。”
李獻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我兒早已跑遠了。蔣慶之,十年後,二十年後,我兒定然會看到你的下場!”
蔣慶之笑了笑,“在得知你一家遠遁後,本伯便令夜不收提前出發,趕赴居庸關與渤海所一線巡弋,盯著關隘。
陛下有旨意,京畿一帶要嚴查過往行人,兵部給本伯開了個北方公乾的條子。從居庸關到渤海所,誰不在北方?此刻那些關隘處定然堵住了不少人,希望沒有你的那位私生子。”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中,十餘騎疾馳而來,為首的是陳集。他的身邊是一個年輕人,身上有繩子捆著,繩索的一頭就在陳集手中。
“伯爺,我等在密雲截住了李獻的兒子。”陳集下馬,把年輕人也弄了下來。
“竟然跑密雲去了,可見對自己的父親也不信任。”蔣慶之回頭,微笑道:“如今算是父子團聚了,可喜可賀!”
李獻低著頭,孫重樓揪住他的頭發猛地往上提,“少爺問你話呢!”
“十息!”蔣慶之指著年輕人。
這是你死我活的廝殺!
若是道爺和蔣慶之失敗,道爺興許會暴斃,史書上多一筆:帝落水……不,宮女遺燭燒毀寢宮,帝崩。
而蔣慶之一家不會有一人能活下來。
莫展毫不猶豫的拔刀擱在年輕人的脖子上。
孫不同晚了一步,低聲問:“你如何能這般快?”
莫展說道:“專注聽。”
孫不同一怔,回想了一下,先前自己好似在琢磨著什麼。
機靈和專注……孫不同第一次目光複雜的看著莫展,輕輕歎息。
“十、九、八、七……”孫重樓最喜歡報數,越報越快,“四、三……”
“老夫……願說。”李獻絕望的看著蔣慶之,“是宮中人,那人是宮中人……”
徐渭霍然起身。
“我回程時上了奏疏,直達陛下手中,提及了會儘快趕回京師之事……”蔣慶之眯著眼,眼中有利芒閃過,“馬上回京!”
身後李獻在大笑,“這個天下,從不是帝王的天下,蠢人看不透,那便去死。先帝死了,哈哈哈哈!老夫敢打賭,所謂的溺水染疾而逝定然有假……”
蔣慶之上馬,冷冷道:“我知。”
“可你不知的是,那些人聚攏在一起能乾些什麼。”李獻喘息著,突然笑道:“老夫知曉自己難逃一死,不過老夫想求一事,若你答應,老夫便告知你一個秘密。”
“說。”
“老夫這個兒子能不死!”李獻看著私生子,眼中有慈祥之色。
“老狗,都是你
帶累了我!”那年輕人卻叫罵著。
“好!”蔣慶之點頭。
他很好奇李獻口中的秘密是什麼。
李獻跪在地上說:“老夫聽聞上次那些人商議動手,有幾個家主反對動手。你可知他們為何反對?”
蔣慶之蹙眉,“彆想拖延時辰。”
李獻笑了笑,“那幾個家主說,陛下是剛愎自用,可說實話,換個帝王難道比他更強?這個大明待你我不錯,若是內亂起,塞外異族趁虛而入,你我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
蔣慶之默然片刻。
“回京!”
朝陽下,他策馬疾馳著。
孫重樓和徐渭趕緊去追。
“老徐,少爺好像很開心!”
“是極為開心。”
……
“父皇還是不肯見我。”
老地方,裕王坐在台階上,陽光就灑在身前。
“都是那道人弄的鬼。”景王站在後麵陰影中,“你如何說的?”
“我說所謂二龍不相見,不過是臆測。我……不怕。”
“哎!”
“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