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左衛諸將嘩然。
“咱們苦練多日,自問不差什麼,竟然說是花架子!”
“這是故意……”
“找茬了這是。”
亂糟糟的氣氛中,陳彬麵色難看,“伯爺,下官已然儘力了。”
蔣慶之環視一周,“文恬武嬉說的便是你等。上官說話,規矩何在?”
嘈雜聲消失了。
蔣慶之眸色微冷,“這等花架子本伯隻需十日便能操練出來。從讓你等進虎賁左衛觀摩學習操練到今日多久了?”
徐渭微笑道:“伯爺,少說半年了吧!”
“半年就操練出這個模樣,這是想糊弄誰呢?”蔣慶之冷笑,“羽林左衛操演,下等!”
下等判語一出,錢斌臉上的笑意就消散了,他拱手道:“還請伯爺去其他京衛看看。”
“你覺著法不責眾?”蔣慶之走過去,“這是看守京畿的京衛,不是你家的哈巴狗!”
蔣慶之指著陣列罵道:“同樣是大明官兵,羽林左衛卻被你等操練成了這等模樣,說你等屍位素餐隻是輕的。”
蔣慶之看著這些鐵青的臉,森然道:“這是瀆職!”
屍位素餐和瀆職兩個概念。
瀆職,那是犯罪!
眾人嘩然,蔣慶之上前一步,一股氣勢湧起。
“誰有異議?”
諸將有人想反駁,可身邊將領低聲道:“彆忘了,這位可是當下朝中唯一兩度擊敗過俺答大將的名將。咱們哪有資格反駁他?”
諸將噤聲。
高台上秋風獵獵,諸將士隻見蔣慶之一人上前,諸將俯首。
“無人有異議?”蔣慶之問道。
孫重樓見自家少爺一人逼得羽林左衛諸將噤若寒蟬,不禁嘀咕道:“珈藍,你說可有人敢反抗?”
竇珈藍輕聲道:“若此刻有人敢反抗,便是伯爺手中的雞!”
“什麼意思?”
“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蔣慶之盯著諸將,可惜無一人敢冒頭。
“好自為之!”
蔣慶之走後,羽林左衛諸將聚攏在錢斌身邊,七嘴八舌的討主意。
“這位可從不虛言,他說咱們瀆職,必然會建言處置。指揮使,咱們該如何應對?”
陳彬冷笑,“京衛儘皆如此,有本事他蔣慶之就把所有的將領都換了。”
錢林擤了一把鼻涕,拿出手絹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指頭和鼻子,“撤好撤,可哪來那麼多將領給他換?”
眾人相對一視。
“是了,若把京衛諸將都換了,沒那麼多將領接任不是。蔣慶之這是虛張聲勢!”
“弄不好便是恐嚇咱們。”
“不會。”陳彬卻有著清醒的認知,“他乃墨家巨子,丟下了下等和瀆職的評語,若後續再無動作,以後這位巨子的話屁都不是。”
見諸將麵色難看,陳彬說道:“把今日被蔣慶之刁難的消息散播出去,順帶把他給的判語也說出去。”
他冷冷的道:“唇亡齒寒,京衛諸將不想跟著倒黴,必然會出手。京衛群情洶湧,本將倒要看看那蔣慶之如何鎮壓!”
消息迅速傳播開來。
“瀆職?”仇鸞在家喝悶酒,聞訊連喝幾杯,打個酒嗝,說道:“他這是要殺雞儆猴呢!京衛諸將要麼低頭,要麼就等著被他各個擊破。”
謝章說:“侯爺,若是京衛串聯起來,京畿必然震動……”
“讓人去告知他們。”仇鸞說道:“唇亡齒寒!”
謝章笑道:“京畿震動,陛下也得擔心自己的安危不是。”
……
“羽林左衛不堪大用,臣看了諸將,大多渾渾噩噩,若是出戰……”
蔣慶之搖搖頭,“不堪一擊!”
“也就是說,羽林左衛是在敷衍?”嘉靖帝問道。
“沒有誰願意吃苦頭,虎賁左衛的操練從主將到士卒都一視同仁,可羽林左衛諸將看著膚色白皙,可見並未參與操練。”
“膚色白皙?”嘉靖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修長且白皙。
“就像是……”蔣慶之想了想,“白斬雞。”
後世某支隊無辜躺槍。
“也就是說,諸將不堪重任?”嘉靖帝抓住了問題的根源。
“是。”蔣慶之說道:“諸將得過且過,且能力不足。”
“朕知道了。”嘉靖帝說道。
蔣慶之告退,黃錦送他出去,低聲道:“陛下這幾日胃口不好。”
“為何?”蔣慶之問道。
“兩位皇子每日都在請安問好,可陛下卻不得見……心中鬱鬱。”黃錦苦笑。
“老黃,其實所謂的二龍不相見……罷了,這話宛若魔咒,陛下即便知曉是假的,也不願去觸碰它。”
“其實那人道行頗為高深。”黃錦說道。
“老黃,他若是道行高深,為何不能改變大明國祚?”蔣慶之回身。
“改變國祚何等重大,再高深的道行也不能吧!”黃錦說道。
“帝王便能改變一國國祚。那位所謂的高人,哪來道行改變陛下與皇子的命運?”
蔣慶之拍拍黃錦的肩膀,“我不好勸,老黃你仔細想想我這番話。”
他是真希望道爺能早日打破那個夢魘,走出深宮,走出這個囚籠。
黃錦進了殿內,嘉靖帝問道:“嘀咕了什麼?”
黃錦看著他清瘦的臉,突然落淚。
“嗯!”嘉靖帝蹙眉,“你黃錦上次落淚還是母後去的那一日,這是怎麼了?”
黃錦跪下,“陛下,那二龍不相見……便是給您的囚籠啊!咱出來吧!陛下!”
他哽咽著,嘉靖帝歎道:“慶之那娃……朕何嘗不知,每次兩個孩子在門外和朕說話……朕多次忍不住想出去見見他們,可太子的前車之鑒令朕不敢,亦不能。”
“陛下啊!”
黃錦知曉嘉靖帝的苦楚,念及此,不禁伏地嚎哭。
“哎!”嘉靖帝說道,“朕雖貴為帝王,卻自我畫地為牢。雖說苦,可朕卻甘之如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