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慶之是在午飯前得的消息。
明日就是新年,也就是元日。老紈絝親自來到了伯府,送來了不少吃的。按照兩家的約定,去年是在新安巷過的新年,今年將會去國公府。
“藍臻自儘了。”老紈絝坐下,端起茶杯就來了一口,“宮中的?上次陛下賞賜了一杯,味兒不錯。”
“自儘了?”蔣慶之愕然,“我準備的那些手段……”
“人死賬消。”朱希忠唏噓道:“他半夜摸去了書房,就吊死在房梁下。清晨他的娘子去書房,活活被嚇瘋了,如今醫者正在灌藥。藍臻留下了遺書……”
“寫了什麼?”蔣慶之點燃藥煙,他對藍臻並無同情之心。
“一步錯,步步錯,悔之晚矣。”
“嗬嗬!”
蔣慶之吸了一口藥煙。“若是蘇州府之事讓他們得手,如今那些沼氣池早已被毀的一乾二淨。一成增收也化為泡影。多少人家將會因此淪為流民?多少人會因此吃不飽,乃至於餓死?一路哭,不如一家哭!”
朱希忠起身,“死了也好,否則生不如死。”
老紈絝早已準備了若乾手段,就等著藍臻倒台。且他已經查到了藍臻的一些問題,隨後引爆,不是發配就是充軍。到時候他隻需放句話,保證藍臻這一路將會欲仙欲死。
“弟妹呢?”
“在收拾東西。”
“趕緊,你嫂子在那邊忙的不可開交,就等著她去救急。”
隨後蔣慶之夫婦就跟著朱希忠去了國公府。
嘉靖二十九年的最後一天,整個京師喜氣洋洋。
宮中也是如此。
裕王站在殿外,耳畔是各處的鞭炮聲,以及那些內侍宮人歡喜的聲音。
“殿下,陛下這幾日心情大好,晚些定然要討個口彩才好。”
楊錫在他的身邊嘀咕著,又退後幾步,仔細看著他剛換的新衣裳,微微蹙眉,“少了玉佩。”
裕王搖頭,“那東西重重的吊在腰間,不舒坦。”
“君子如玉呢!”楊錫說道。
“三哥!”景王來了。
這廝昨日回宮請罪,被盧靖妃一頓打,據說盧靖妃一邊打一邊哭,說若非就你一個兒子,真想把你給捶死了事。
宮中人不知景王究竟是怎麼惹到了自家母妃,各種猜測甚囂塵上。
有人說景王做了影響奪嫡的事兒,有人說景王不喜歡女人……
“挨打了?”裕王見老弟換了一身新衣裳,關鍵是那衣裳一看就不是宮中秀女做的,多半是盧靖妃的手筆。
有娘的孩子真是好啊!
裕王心中歎息,等看到景王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禁就樂了,覺得還是一個人好。
“此事彆提了。”景王說道:“走吧!”
“走!”
兄弟二人並肩而行。
“下雪了。”有人喊道。
二人抬頭,隻見天空中零零散散的開始飄起了雪花。
“聽聞你想去學醫?”
“嗯!”
“你是擔心和我生分了。”
“你想多了。”
“咱們都大了,父皇身子還好。是你想多了。”
“許多時候,身不由己。”
“果然,我沒想多。”
“你這人蔫壞蔫壞的。看似木訥,實則一肚子壞水。”
“這宮中人都有一雙勢利眼,父皇對我平淡,他們對我便冷漠。要想活的好,就得夾著尾巴做人。”
“那個位置……”
“表叔有句話說的對,那個位置乃是父皇一言而決,咱們怎麼折騰都無用。”
“在母妃眼中,隻要能讓父皇歡喜,那個位置就會有變數。”
“是啊!”
“你這般木訥,就是給她們期冀。”
“你呢?難道就不期冀?”
景王止步側身。
裕王止步。
雪花飄落在二人身上,後麵跟著的內侍們覺得氣氛不對,卻不敢上前。
景王盯著裕王,眼中有怒火,他深吸一口氣,“我若是要和你爭,你覺著自己爭得過我嗎?”
裕王緩緩看向他,“那麼,你為何不爭?”
景王冷笑,“我,不屑為之!”
“但你卻也不舍那個位置的誘惑。”
景王突然笑了,“往日你從不會這般問到底,今日卻糾纏不休。你覺著是我主動在避讓,導致被母妃責罰?你想多了,和此事無關。”
景王戲謔的道:“記住,我若是要爭,你定然不是對手。”
“我知曉。”
“知道就好。”
景王大步往前走去。
“三哥!”
長樂來了,她方才旁觀了許久,過來低聲道:“那天我正好路過盧靖妃那裡,聽到盧靖妃說,無需你反對你表叔,你隻需對儒家那些人,也就是你身邊的那些先生好一些,表露出對儒家的一些認同即可。悄無聲息的,誰知曉?”
裕王默然。他沒問長樂怎麼能聽到這番話,也不想去琢磨盧靖妃是故意讓長樂聽到,還是無意。
“四哥說,我若是要爭,定然堂堂正正的和三哥爭,絕不會背後捅刀子。更不會借用儒家之力!”
長樂仰頭看著裕王,“四哥,三哥……是個好人。”
“嗯!”
裕王小跑著往前追,前方景王也加快了腳步。
“你等等我!”
景王回頭,不耐煩的道:“能不能走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