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小鎮三個時辰的腳程儘頭，有一座小村莊。
進入小村莊的路口有石碑，上有三字：牛家村。
天空細雨綿綿，周綿綿和李絕共撐一把傘並肩走著，看見石碑腳步微微停頓，呢喃念出聲：“牛家村？”
她側眸問著李絕：“莫非這村子裡的人都姓牛？”
李絕抿著唇，雖未說話，眼神卻也透露出跟周綿綿想得一樣。
周綿綿見此，惆悵地長長歎息一聲，問道：“如此一來，我們怎麼確認誰是給紅女客棧送菜的牛大爺呢？”
李絕先抬腳走著，低聲道：“先進去看看。”
二人越過石碑走入村莊，卻不曾聽見村莊喧嘩吵鬨之聲。
打眼看去，牛家村雖規模不大，家家戶戶的土房屋卻也有條不紊地錯落著。
有些門戶上貼著門神畫像，凶神惡煞以求鎮宅保平安；也有門戶兩側掛著一連串的紅辣椒，看辣椒的乾煸程度和顏色，隻怕是過年時掛上去的。
整個牛家村從表麵來看，怎麼看都像是個熱熱鬨鬨的村子，怎麼也不該是安靜的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周綿綿抿著唇，眉頭下意識地皺成川字形，跟著李絕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
空氣中似有飯菜的香氣傳來，周綿綿抬頭看見牛家村儘頭的意見房屋頂上，有嫋嫋炊煙冒著，被風一卷融入天空的灰暗中。
她和李絕步伐加快，沒多時就趕到了這戶人家門口。
李絕將傘柄遞給周綿綿，低聲道：“我去敲門。”
周綿綿點點頭，撐著傘看李絕走到門口，抬手動作優雅地敲了敲門，見敲擊的聲音很小，指尖還湧現出一縷靈力，將聲音擴散出去。
一連十幾聲，屋內都無任何的反應。
饒是周綿綿不願這麼想，也能猜到牛家村出事了。
她上前幾步，對李絕說道：“直接進去看看？”
李絕伸手，沒用多大力氣就推開了木門。
二人一前一後走入屋內，順著香味來到廚房，見灶台上的大鐵鍋冒著白騰騰的熱氣，裡麵不知燉著什麼東西，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周綿綿卻覺得這香味透露著古怪。
她扯了扯李絕的衣袖，低聲道：“這香味不能聞。”說話間，她已用衣袖捂住口鼻，因此說話的聲音悶悶的，顯得低沉。
可李絕聽了周綿綿的提醒，卻什麼動作也沒有。
周綿綿狐疑地瞅著李絕，卻發現這家夥不知何時貼了一張符紙，專門隔絕了屋內所有的氣息。
她憤憤不平，攤手道：“我也要，給我一張啊。”
李絕失笑，眼底滑過促狹的光芒，從乾坤袋中掏出一張隔絕氣味的符紙貼在周綿綿的背上。
一瞬間，鼻尖那股香氣迷人又古怪的味道消失，周綿綿隻感覺渾身都清爽了不少。
不再受氣味迷惑，她直奔灶台的鍋而去，卻在快要看見鍋中燉的東西時，被李絕用身體擋住了前行的步伐。
周綿綿抬眸，神色疑惑。
李絕卻臉色難看，低聲道：“彆看！”
周綿綿很少見李絕臉上的情緒變化如此明顯，忍不住好奇鍋裡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他頃刻間神色大變。
她退後一步，佯裝順從卻在李絕呼出一口氣的時候，腳步一轉，探出半個身子，剛好瞧見鍋中之物。
“……”周綿綿兩步並作一步，躥出門外，扶著濕漉漉的土牆彎腰嘔吐起來。
那鍋裡燉的竟然是……殘肢斷臂！
惡心！
太惡心！
周綿綿活了這麼久，從未聽過有什麼東西能做出如此惡心之事。
難怪牛家村一個人也沒有，難不成全部經過這一口鍋，進了某種邪惡之物的腹中？
周綿綿不敢再回想那鍋中的場麵，那是用她畢生詞彙也難以形容出來的畫麵，實在是……有違天道！
她這時才意識到，那股香味中又透著奇怪的原因——原來竟是通過樸素的燉煮方式，將人的身體和魂魄熔煉提純，這樣就能得到人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粹的精魂。
是誰？
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不怕天道追究懲罰嗎？
還是說……
周綿綿倏地瞪大了雙眸，能夠在修仙界如此明目張膽做這種事情的人，可是有什麼蒙蔽天道的辦法？
否則，以眼前這口鐵鍋，那幕後之主必定會迎來天雷責罰。
周綿綿吐了許久，等她緩過神來時，李絕已將灶台的柴火儘數熄滅。
空中飄浮著五張符紙形成引渡符陣，將鍋中未練成的魂魄和已練成的精魂，統統引入輪回。
這件事情消耗極大，周綿綿瞧見李絕的額頭已被汗水打濕，緊閉的雙眸十分用力，一抹痛苦之色浮現於他眉宇之間。
她走到李絕身後，抬手按在他的肩上，聲音輕輕地如一縷春風拂過般，低低勸解道：“停下吧，沒用的。”
李絕恍若未聞，掌心的靈力還在不斷往引渡符陣中輸入。
很快，他強行引渡的痛苦撕扯著他的精神力，即使是他想要停下，卻也不可能了。
周綿綿沉默地看著李絕逞強，看著他靈力不斷地輸入而漸漸虧空，看著他因強行引渡而痛苦不堪，嘴角甚至溢出血色來。
她忍不住歎息一聲，咬牙切齒道：“敗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