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肯定不是她的馬車,應該是司空彥或者玄司北的。她輕輕撇過目光,看向車窗邊時不時被風揚起的簾子,透過一絲縫隙,可以看見馬車在街道上馳行著,外麵吵吵嚷嚷的圍了許多百姓。
這是……?
此時,背對著她用烈酒澆了一遍剪子的司空彥,端著銅盤向她走了過來,見她醒了,輕輕一笑:“皇上彆動,切莫牽動了傷口。”
宋悅卻更想知道一覺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微微詫異:“朕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皇上最關心的是這些?臣還以為……”司空彥說到一半,忽地收住這個話題,溫和的眸子讓人卸下心防,溫和得恰到好處的笑容,正是重病在身的人所需要的最好安撫,“洪家軍攻南門,百姓們知曉了。如今見皇上負傷回宮,家家出門,來道路邊送行呢。”
宋悅:!!!
震驚!
姬無朝在百姓口中的風評,她以為自己很清楚了……她不過就是去了一趟南門回來,民心居然蹭蹭漲?他們不嫌棄她昏庸無道,還夾道恭送?
【emmm……好像沒錯,如果提前一天你這麼大搖大擺的出來,估計會有爛菜葉子和臭雞蛋往你臉上招呼。不過百姓們也是最不記仇的,你對他們好,他們自然會歡迎你。】
好一會兒,宋悅才回過神來。
係統說的在理。
作為受壓迫的對象,百姓們就算被剝削,也毫無反抗的餘地,見姬無朝昏庸無道,頂多是對此感到無奈歎惋,就算憤懣也無處發泄。但隻要他們看到了一絲希望,看到了大敵當前的關鍵時刻,君王對他們的包容庇護,他們會因此而感激,不會斤斤計較那些功過。
其實民心……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難拿。
雙眸失神,恍然間,司空彥已經俯身撐在了她麵前,輕輕扯去她脖子上係的繩子,將她的頭盔拿下。
烏黑的發絲有些淩亂的垂下,粗黑的眉毛半遮半掩著,讓宋悅少了一分英氣,多了一分異樣的美,雌雄莫辯。
司空彥眸光閃了閃,繼續往她領口的扣子摸去,想褪下她的戰甲。
這時,宋悅才驚得動了動,在他伸手的同時,握住了他的手腕,雙眸瞪大:“大司徒!”
不對勁……不太對勁。
百姓知道她在南門禦敵之事應該不假,他們也的確是走在回宮的路上……可這時候來上藥的,不應該是隨隊的軍醫麼?司空彥是她的臣子,又不是太醫!
見到她眸中一閃而逝的驚慌,司空彥笑得愈發安撫,反手將她按在柔軟的毛毯上:“皇上身上的傷口還未處理,這時候亂動,會疼的。”
他還是擔心姬無朝的安危,在宮中安置好了人手後,就和莫清秋一起去往南門,見姬無朝傷痕累累,竟然親自站在前線禦敵,十分震驚。
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燕國,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堅強,更深明大義。看見火光中踉蹌摔倒的身形,他的心幾乎同時被狠狠撕扯。見他了無生氣躺在地上,安安靜靜,麵色蒼白,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在意姬無朝了。
在姬無朝倒下的時候,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試探他的喉結處,以滿足自己的好奇。而是將玄司北的銅盤搶下,先發製人,把皇上帶進了自己的馬車。
玄司北和莫清秋是騎馬來的,隻有他有這個本事,在附近自己的店鋪裡拿了輛馬車出來,配上最好的馬,將皇上扶了進去。此舉沒有任何人反對,就算是玄司北,也沉默了。
皇上已經受了重傷,又怎能受騎馬的顛簸……
如此,他便獨自帶著皇上回宮,留下莫清秋在南門守著,玄司北也鎮在那兒,以免有人趁機作亂。他特意屏退了手下,親自端著傷藥進來,也是想為皇上留得這一秘密——
萬一,如他所想,皇上是個女子——如果被軍醫發現,或是當時其他臣子在附近,一定會對皇上產生不好的影響,想必這也是皇上不願看到的。
他隻是想滿足一下好奇,絕無對皇上不利的心思。
司空彥理所當然的替宋悅解著戰袍,宋悅膽戰心驚的掙紮著,臉紅到了耳根子:“不,彆!這種程度的傷口,朕自己就可以上藥,用不著愛卿幫忙!”
肩口一道傷還好辦,但近心的那一道傷……要想上藥,一定得完全把上衣脫下。在一個大男人麵前,怎麼可能?!
“皇上受了傷,應該好好休息,這些,讓微臣代勞就好。”司空彥會武,指尖隻是輕輕一用力,便把她傷痕累累的戰甲脫了下來,露出裡麵單薄而雪白的中衣。
兩道十分明顯的傷口,一道在肩頭,一道在肋骨,暈染開的鮮血,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鏽的味道。
即便已有心理準備,看到皇上的傷勢,司空彥的眸色還是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