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文臣的座位上,玄司北有些心不在焉地垂眸喝著酒,渾身上下散發著陰鬱黑暗的氣息。司空彥見宋悅百無聊賴地喝酒,一雙溫和如水的眸子輕輕眯起。至於其他的武將,都在認真討論著出兵一事,基本分成了兩派,一派為尋穩妥,不讚同宋悅的冒險做法,少部分跟隨莫清秋,認為大燕威嚴不能丟,主戰。
宋悅作為新封的遊騎將軍,雖然不是什麼很高的品階,但由於擒拿洪媛有功,她也有了一定說話權。身在眾將之間,更能體會他們的感受——仔細看就知道,有些武將不能居安思危,這麼多年好吃好喝,已經把他們慣壞了,說起打仗,一個個兒的都縮頭縮腦的,生怕流血受傷。
“宋將軍到底還是年輕,太過鋒芒了些,不懂打仗的可怕。”李將軍是個中年男子,長了一張剛毅的國字臉,生來一副忠厚相。他不主張帶兵出去圍剿,斜睨了宋悅一眼,心中暗暗記下這站錯了隊的女將,“你畢竟隻是帶著一個小隊在城外跑了一圈,真正的沙場,遠比這樣殘酷,萬一有什麼差錯,累及的是無數將士——皇上,我看此事需要做萬全的打算,最好等他們沒了物質,主動退離燕都再追!”
和莫清秋一夥兒擠兌他?燕國的現狀雖然堪憂,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安逸個幾年,應該沒問題,急著立功乾什麼?一個空有封號沒有兵權的女將軍,還想爬到他頭上不成?
李將軍扭頭想要得到皇上的肯定,飛羽卻一臉冷漠,看了他一眼,隻點點頭,一句話都不說。
“到時候人都跑了,還追什麼追?李將軍莫不是怕了他們洪家軍?”宋悅冷哼一聲。
李將軍眼神多了幾分不善,話裡話外用資曆施壓:“遊騎將軍剛入宮,恐怕還不知宮中的規矩,按品階,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遇上我,不會與你計較,但將軍還是小心……彆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說到最後,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這個小女娃果然是年輕,不懂得收斂鋒芒。這樣的人在朝堂上,往往死得最快,他沒必要給她太多恭敬。非得讓她知道這其中的厲害,她才不會這麼沒規沒矩的,連他都不放在眼裡。
宋悅眉毛一挑。
哦豁,這就是朝堂的潛規則?
以前她坐在最上麵的那個位置,沒有身臨其境,這種感受並不強烈,直到今天坐在這裡……突然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宋悅:係統,新建備忘錄。
【為啥???】
宋悅:他惹了我,我要拿小本本記下來。
【厲害了宿主,進入記仇模式?】
宋悅:不,我隻是覺得用這種方式,更能仔細觀察臣子們的想法,比如這位李將軍,他的想法就很危險。還不趕緊記錄下來,以後好扣他俸祿,降他官職。
【實際上就是記仇吧喂……】
這時,一直注意宋悅動向的司空彥輕輕放下杯盞,依然是從容溫文的作態,眸中沒有絲毫不悅,卻句句暗中針對李將軍:“皇上此次設宴,為的就是討論出兵之事,既然請了諸位,自然是讓諸位暢所欲言。臣反倒認為,宋姑娘說的話在理,如若不懼洪家軍,為何不肯出兵?”
她想要的,他一定相助。
宋悅和他對視一眼,滿意地在空中對他舉起了酒杯,一飲而儘。
這死腹黑……很好,很有默契,不愧是她的忠臣之一!
見司空彥表態,有些武將默默噤了聲,準備觀望片刻,而李將軍卻麵露不悅:“司空大人,行軍打仗之事並非兒戲,宋姑娘還是太年輕,你不妨問問我們這些真正領兵打過仗的人,問問他們出兵到底合不合適。我看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聽信一家之言吧?”
說罷,他往下掃了一眼。得到示意的某些人因此壯了膽,連忙點頭:“對……李將軍說得在理,如今再怎麼打算,也是紙上談兵,若真正打起來,不一定如宋姑娘說得那樣輕巧。如若最後傷亡慘重,誰能擔當得起?”
“我雖隻是文臣,或許說話沒多少分量……但莫統領領兵經驗豐富,他也認為此計劃可行。可見,出兵之計,未嘗不可一試。”司空彥輕笑著,眼中卻十分認真,無一絲笑意。
看到司空彥明確的袒護,玄司北也輕輕放下了酒杯,冰冷至極的鳳眸一抬:“還有誰對宋姑娘的提議不服?”
他的氣場太強烈,隻一個小小的動作,驚得四座都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