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氏是有史以來,曆史有記載的最古老的氏族之一,曆代的玄虛閣明裡是江湖勢力,暗中則是為楚國所用,可在父皇那一輩,出了異數。”他不自覺地捏緊了她的手,“父皇曾墜過馬,險些死了,之後便換了個人似的,性情大變,變得機敏而聰慧,但卻愈發殘忍無情,我便找了個機會潛入閣中,發現玄氏一族早有回魂的記載,可那時我還不信。”
他輕輕攬過她,垂眸道:“後來,我抱著你的屍體,萬念俱灰,便想起這個可笑的記載,竟想一試。那時剛好魏國派來大群死士在你殿門口張狂著說要把我除去,一怒之下,我甚至不知自己在做什麼……似乎夢見了你。當時我以為自己在做夢,還祈求著這個夢境不要結束,沒想睜開眼時,見到的竟然也是你。”
“你是姬無朝的時候,我分明有感覺,卻從不敢直視這種感覺,致使錯過……所以在那之後,我認定了宋悅,無論宋悅是什麼樣子,甚至魂魄換了一副身軀,但第一眼的感覺,絕不會錯。”
宋悅有點咬牙切齒卻又忍不下心真去罰他,隻好拉著他的手掌肆意揉捏:“所以那天之後你全都是故意的,害我為了虎符……咳!當初那個抱著枕頭等在我房外,軟綿綿央求我講故事的小羊羔哪兒去了!”
不準她吃桂花糕,還處心積慮把她帶在身邊時不時吃口豆腐!還用美色和虎符勾引她!
越想越要打人!
“宋悅喜歡的話,我也不妨……”
“停停停!給我打住!”見他眸光愈發深邃,宋悅心中升起某種不好的預感,連忙搖頭,止住他的話題,又認真問道,“我其實還有一件疑惑的事……既然知道我是燕帝,為何不恨我?”
“恨?我以為是恨的,直到你在城樓上笑著將燕國囑托我……那時候我才知道,你在跳崖之前和我說的話,全都應驗了。燕國攻打楚國,不是燕帝一個人能決定的,更彆說沒有實權的你,會被朝中有利益糾葛的大臣左右。”
“可你的父皇……”
“我後來才知道,你並未上戰場。明裡父皇是被洪全保殺的,而事實上——”玄司北一聲冰冷嗤笑,眼中暗含嘲諷之色,“八個皇子鬥到最後,隻剩下我和二哥,這都是父皇放任的結果,他隻認定優勝劣汰。所以我便親自做了些手腳,在他們身上下了一種慢性毒,沒想到燕國在此時趁虛而入,殺了過來。”
“鬥得這麼厲害,難怪從小就這麼陰鬱……”宋悅喃喃自語道,“我當時救下你,隻是想好好把你教成正經讀書人而已,誰知道你這小心思比我還多……其實當時楚國空虛要不是你搞的鬼,你這種利己主義也不像是會主動擔負起複興責任的人……”
“的確如此。”他竟承認了,“我的確對楚國有愧,便想給遺民一個容身之處。”
“隻要能安居樂業彆整天想著造反,這事兒我來給你安排。”百姓嘛,能幫就幫,更何況讓他們走投無路才更有被反撲的危險,無論如何,他能想通才是最好不過的。
玄司北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淺笑:“如此,宋悅該信我了麼?我對你絕無二心,甚至你今後若想繼續坐穩這個位置……我仍可以用其他身份助你。”
“咦,你不要名分了嗎?”居然這麼和藹的嗎?!開心!!
宋悅話音一落,他就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到他著重說的“其他身份”四字。
那個……
他說的不會是她的皇後吧……?!
他怕不是早就安排好了!連謠言都已傳遍燕國,根本是沒給她留選妃的餘地吧喂!
……
齊國與燕國有些距離,一路上儘管加緊了行程,仍然過了大半月,他們才踏入燕國土地。
這裡原本是楚國的領土,距離都城依然是十萬八千裡,就算司空彥雇的都是難得一見的快馬,也還得再趕幾天路。
不知為何,宋悅心中總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偏生這一個月以來,什麼事都未發生,馬車平靜地駛入燕國,一切似乎都順風順水。
“還多心什麼?”玄司北仿佛聽見了她的心聲。
宋悅撩開簾子,聽著四周的動靜,忽然轉頭問向飛羽:“燕都裡最近怎麼樣了?有消息傳來麼?你這次來齊鬨出了這麼大動靜,朝堂中的官員難道就沒有異動?”
“有姬曄鎮守,他們就算有心,也沒膽。”飛羽說道。
宋悅想想也覺得是這個理,但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那你們誰消息靈通些的,有沒有打聽過最近六國之中的動靜?”
飛羽和司空彥一致看向玄司北。
玄虛閣在江湖上的地位是無可取代的,特彆是情報方麵。
“沈青城還在燕都協助姬曄,為了助姬曄控製住朝廷,我將閣中之人全都留在了燕都。”玄司北道。
司空彥也和他一樣,因為此次來齊是為私事,怕耽誤政務,便幾乎將人都留在了那兒。說來說去,隻有飛羽時不時有飛鷹傳信,是李德順彙報的一些無關痛癢的瑣事。
三日之後,一隻白鴿忽然在夜中落在客棧的窗台,睡眠一向淺的玄司北立馬睜開了眼,卻未曾驚擾到身旁的宋悅,輕輕抽開鴿子腳上的信紙,拿到月光下查閱。
與此同時,飛羽也收到了消息,正打開門,無聲無息往宋悅所在的走廊最裡間走去。
玄司北打開了門,正麵撞上飛羽,兩人目光交流片刻,便無聲無息關上了宋悅的房門,轉身去了司空彥的房間,密談一宿。
飛羽捏著手中的信紙,一心想著宋悅,“她難得在外頭這麼高興,這裡還沒回宮,就算知道此事也隻能乾著急,還是加緊趕路,晚些到燕都再告訴她吧……”
“我倒是好奇,魏國顧慮到趙國,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如今為何突然一舉攻下了燕國一個城池?”玄司北比雙眸微眯,手中的小紙片被緩緩捏成齏粉,眸中思慮重重,“怕的不是魏國發瘋,而是……它若已經找好了後盾,此舉乃是早有預謀,那麼……天下局勢,或許牽一發而動全身。”
司空彥也與他想到了一處,眸光一閃而過:“你也這麼想?”
“恐怕生辰宴上,燕齊的摩擦被有心人看在了眼裡。再加上最近的傳言,可想而知齊晟對燕國的態度。”玄司北眸色晦暗,一點點琢磨揣測著,“燕國本就在走下坡路,在他們眼裡,這幾年怕是連韓國也不如,怕就怕……一旦魏國破了燕國的防禦,會引來更多人的覬覦。”
“怕就怕魏、齊、韓、秦、趙五國聯盟。看這架勢,不管是哪國帶了頭,隻要有利可圖,都可能結成聯軍……”司空彥眸中思慮重重。
“趙、秦絕不會放任魏國壯大,一定會參上一腳,更何況有齊國在後麵撐腰……到時,燕國便是五國眼中的待宰肥羊!”飛羽聲音有些顫抖。
秦皇、齊皇、魏皇、趙皇……至於被孤立的燕帝,她會成為所有人意欲除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