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檸一連在屍體上撿出三塊瓦片和磚頭,借著放它們的聲音,她終於敲出了原身記憶裡和賈敬約定的暗號。
沉悶的聲音從上麵響起,賈敬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隱約能聽到上麵的動靜,出口處,他更知道,來了好些官兵。
可是妻子……
賈敬其實想讓她以為,他真的死了。
但是,她那麼不死心的一個人弄,他的心……
賈敬拿著劍鞘,在沈檸敲擊的地方,小心的回了三擊。
聲音很微弱,不仔細差點就錯過了。
好在沈檸聽到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終於放心了。
同一時間,賈赦也終於帶著尤氏和小玥玥趕上了山。
哭聲一下子又多了起來。
賈敬聽著麵上傳來女兒稚嫩的哭聲,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麼冷的天,把女兒折騰過來做甚?
他不是說過,此生可以生死不見嗎?
怎麼就是不聽勸?
是怕他這裡被人查出來嗎?
不用啊,等到官兵一走,這地道他就想法子填上。
那具屍體是個老乞丐的。
前天就蜷縮著凍死在風雪裡,再被大火這麼一燒……
雖然讓他死後還受了罪,但他們也算給他收屍了。
賈敬在輕輕的歎息。
但耳朵還不由自主的捕捉女兒的聲音。
沈檸今天是沒管女兒怎麼哭了。
不要說手臟的不像樣子,就是沒臟,她也抱不動了。
她的胳膊要斷了。
賈敏、賈妏以及元春都來了。
好在她們雖然心細,但好些年都沒見過賈敬了。
更何況屍體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
“你們來的正好,送你們大哥最後一程吧!”
二次火化的柴堆已經堆好,沈檸強忍著,沒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倒下去,“珍兒、尤氏、蓉哥兒,隨我一起,送老爺上去。”
“……”
“……”
賈赦想說,要不就這樣吧,不要再燒他大哥了。
可是,剛剛看到的那一眼……
賈赦清楚,他大哥是個體麵人,與其那樣麵目全非,慘不忍睹的埋下,還不如就燒成一把灰,乾乾淨淨。
而且燒成那樣,到了下麵,祖宗們隻怕也認不得。
還不如燒乾淨一點,脫了身體的桎梏,伯父和父親還能認得他。
屍體縮在一起,放不進棺材,沈檸幾人抬著舉著,在小玥兒的哭聲裡,放到了柴堆上。
一把火點燃,當著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好些官兵的麵,進行二次火化。
熊熊大火下,賈家人哭成了一團。
沈檸放心了。
累到極致的她,也終於能華麗麗的暈過去了。
事實上,她確實病了。
從被人追殺,到風雪中長途奔襲著殺人,都是曾經想也未想的事。
更何況,她還精神緊繃的撿了半夜的磚瓦,身上的衣服乾了濕,濕了又乾,還收斂屍體……
一倒下就發熱了。
雖然白老大夫早已備好了藥,可是沈檸這一病來得又快又急。
她在昏昏沉沉中聽到賈母在哭,昏昏沉沉中感覺到馬車的震動,昏昏沉沉裡好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她不知道,朝堂上彈劾晉王不孝的折子滿天飛。
雖然人人都猜測,晉王還勾結倭寇,賈敬是他害死的,但是,這件事不要說沒直接證據,就是有直接證據,皇家也不能認。
賈敬雖是白衣,可他出身勳貴世家,而且人人都知道,他為何沒當官。
皇家害死功臣後裔,會讓天下人寒心的。
皇帝以仁孝治國,在朝堂上,替太上皇回憶寧榮二公,念其祖父之功,特賜二品之職,令其子孫扶柩由北下之門進都,入私第殯殮。另,令子孫儘喪禮畢扶柩回籍外,還著光祿寺按上例行賜祭,朝中王公以下祭吊。
隻是這一切,沈檸全不知道。
她病得很重,反複發燒,吃不下東西,有時候喝口水都能吐。
賈珍無奈,生怕父親沒了後,母親再沒了,撐著也病了一場的身體遞折子,朝皇上求太醫。
太上皇病著,太醫院的太醫全在壽康宮。
但賈家……
皇帝歎息,當場著兩個太醫過去。
沈檸明顯的瘦了下來。
“大舅媽!”
藍枝這幾天幫著忙了不少,看她這樣,忍不住唏噓,“您要跟大舅舅一起走了嗎?”
沈檸:“……”
她渾身都難受,嗓子又乾又啞,沒本事說話。
“您走了,您清靜了,可是小玥兒怎麼辦?”
藍枝道:“那天我見到她的時候,小娃娃圓圓的臉蛋,被照顧得特彆好,可是,您病了這幾天,她不能見您,每天都哭。”
已經是孤兒的她,知道沒爹沒娘的孩子有多可憐。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曾經藍家在寧夏也是上等人家。
可是沒爹沒娘後……
“她瘦了。”
藍枝道:“她每天還會被抱去給大舅舅哭靈,那裡人來人往的……”
她的話沒說下去了,沈檸艱難道:“我要喝水。”
生病的最大問題是吃不下,喝不下。
她真不是存了死誌。
不要說她不是原身,就算是原身,賈敬都沒死,她死個什麼?
“放點鹽。”
“來了來了。”
青竹幾個大丫環,這幾天日夜伺候著。
如今聞聽她要喝水,忙把準備的倒了來。
淡淡的鹽水,從嗓子滑下去。
為了防止她再吐,兩隻手的虎口都被青竹和青蘋一左一右的按著。
好在這一次她沒吐。
藍枝大鬆了一口氣。
她真怕大舅舅去後,大舅媽也沒了。
她還得找西府的所謂二舅舅報仇呢。
藍枝幾次過來,都想看看那人長什麼樣,可惜,每次都沒見著。
她感覺那人是在躲著她。
哼~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隻是大舅舅才死,大舅媽又病著,念著隔壁的老太太在那天也算為大舅媽出力的份上,她先容他幾天。
“把玥兒抱過來。”
沈檸感覺舒服了一些,“讓我遠遠看一眼。”
生病,不能傳給女兒。
但藍枝這樣說,她是真不放心。本站域名已經更換為()?。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