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誰受了委屈。
被李有才那一吼，蔡三娘腰杆又挺直了：“李有才，你來得正好，我們馬家不敢要這樣蠻橫的兒媳婦。她不孝順我這個婆婆就算了，還砸了我們馬家的織布房，她這是要斷我們馬家的活路。”
“織布機。”李有才安慰閨女的百忙中抽出一點點時間看向滿室狼藉，又覺得蔡三娘大驚小怪，蹙眉：“不就是幾台破機子麼，有什麼了不起的。”從口袋掏出幾十張銀票，拋向土匪婆子：“拿去買織布機吧。”
輕蔑的眼神和滿地銀票，都在羞憤蔡三娘，她拽緊袖中鞭子，狠狠朝李有才揮過去。
她的鐵鞭子還在鐵匠鋪中做全套保養，她現在拿的是馬鞭子，威力雖然不如鐵鞭子來得厲害，可要把李有才打得皮開肉綻，那是綽綽有餘。
瓊琚推開她爹，接住馬鞭子，兩人拉扯。蔡三娘力氣不如瓊琚，眼看又要讓人看了笑話，瞪她：“鬆手。”
乖媳婦瓊琚鬆手，惡婆婆掉到地上。
趕來救場的馬武扶起蔡三娘，又眼放精光盯著滿地銀票：“這麼多銀子。”
李有才高傲臉：“我閨女不小心弄壞你們家勞什子的織布機，我賠的錢。”
“多謝親家公。”馬武撿起銀票：“媳婦，我們有很多銀子買織布機了。”
蔡三娘推開相公，因為剛跌倒，腿腳有些疼痛，微微往後踉蹌了幾步。
馬武擔心她跑去扶著，蔡三娘繼續推開他：“你的好兒媳婦還等著你了，管我這個糟心的老虔婆乾什麼。”
她瘸著腿，一步步跳出織布房。馬武心裡不是滋味，可也知道不能全怪兒媳婦，委婉說了她一句：“這事兒過了。”
“過什麼過。”李有才把閨女護住，橫眉怒目：“我女兒嫁到你們家裡可不是給你們家做仆從的。”
看著女兒邋遢的裙擺和黑乎乎的小手，他一陣鑽心的疼：“我可憐的閨女呀。咱們這就回家，回咱們的家，他們馬家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
***
蔡三娘腿腳受傷，一個人悶在房裡，連馬武也不放進去。馬武著急，在門外拍門：“媳婦，你聽我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可彆把自己的身體給氣壞了。”
蔡三娘身體硬朗，可畢竟上了年紀，一日不吃餓得慌。下午從如意繡莊回家，她就把自己關在房間，不吭聲不說話，沉默得嚇人。
月鑽到枝頭，馬武急得在門外團團轉，管家來說：“老爺，輔小姐來了。”
“她來乾什麼？”馬武蹙眉，但還是讓管家把人請了進來。
輔嬋兒提了兩盒糕點，看樣子是做足了準備：“馬叔叔，嬸嬸不吃東西可不成，讓嬋兒去勸勸吧。”
蔡三娘脾氣執拗，但特彆愛麵子。輔嬋兒是個外人，蔡三娘肯定不願意把家醜往外揚，馬武略一思考就點頭：“那你去勸勸。”
輔嬋兒敲了敲門，小姑娘聲音清脆，柔軟好聽。不稍一回兒，愛麵子的蔡三娘就來開門了，她臉色很不好：“你怎麼來了。”
輔嬋兒把糕點遞給蔡三娘：“嬋兒新學了糕點，特意送給嬸嬸嘗嘗。”
蔡三娘目光在馬武憂心的臉掃過，再掃向站在他身後的兒子和兒媳婦，三人跟路邊的小奶狗似的，可憐得緊。
蔡三娘本就是在慪氣，至於慪什麼氣，她自己也不懂。她是馬家說一不二的女主人，自從莫名其妙娶了個兒媳婦，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丈夫和兒子都偏幫兒媳婦，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嬸嬸，您怎麼了？”輔嬋兒一臉關切。
蔡三娘提著糕點，“進來吧。”馬武也準備進去，蔡三娘回頭凶巴巴瞪他：“你給老娘滾遠點。”馬武可憐巴巴往後退了一步，神色討好看著輔嬋兒：“你嬸嬸脾氣不好，你多勸勸她。”
輔嬋兒乖巧應好。
也不知道輔嬋兒說了什麼，她走後，蔡三娘不但出房間，還煮了一大桌菜，吃了個滿嘴油膩。馬武帶著兒子兒媳婦站在飯廳外，滿臉擔憂。
蔡三娘兩碗白米飯下肚，渾身舒暢。她招馬武三人進來坐下，一人給他們盛了一碗白米飯：“都吃飯！”
一個女人的性格不可能轉變得這麼快，尤其是的當過土匪的女人。
馬武心有餘悸，猶猶豫豫。兒媳婦已經拿起筷子，給丈夫夾了一片竹筍：“相公吃飯。”
小秀才含笑：“謝謝媳婦，謝謝娘。”
蔡三娘吃飽喝足，咬了根牙簽：“兒媳婦，你明天陪我去寺廟拜拜。”
馬武和小秀才的筷子哐當落地，父子二人心有靈犀，覺得母老虎吃過這麼多虧後，終於要放大招了。
蔡三娘瞪著馬武：“你看我乾什麼，我臉上有金子呀。織布機買回來了麼。”
“買回來啦，織布房也重新裝修擴大了，親家公賠的銀子多，多買了十架，共二十八架呢，明天再招幾個女工來就成。”馬武的話外話是，兒媳婦雖然砸了東西，可人家爹賠了雙份的銀子，你就彆跟她過不去了。
蔡三娘當然聽出丈夫話中的維護之意，牙簽扔桌子，站起身：“兒媳婦明天早點兒起床。”
馬武已經儘力，給兒媳婦一個歉意的目光。瓊琚不懂：“廟裡有殺人狂魔麼，怎麼公公和相公這麼害怕。”
“媳婦，廟裡沒殺人狂魔，隻是娘曾經是土匪，對鬼神寺廟這些東西通通敬而遠之。她忽然要找你去拜菩薩，這事不簡單。”小秀才很擔憂。
“怕啥，不過是拜菩薩，連殺人狂魔我都不帶怕。”
翌日清晨，輔嬋兒準時來到馬府。蔡三娘已經命管家備好馬車：“人都到齊了，我們出發吧。”
輔嬋兒看向小秀才，咧嘴笑了笑。瓊琚擋住她目光：“笑得再好看，我相公眼睛不好，他看不見。”
輔嬋兒麵含尷尬，低頭捏手指，委委屈屈：“我，不是這個意思。”
蔡三娘似乎沒瞧見兒媳婦和輔嬋兒的較勁，笑問丈夫：“你去不去。”
去才有鬼。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是武鬆乾的事。他一個生意人不敢摻和。
馬武搖頭：“繡房有事，我去忙了。”說著，拽著兒子的袖子，有心讓兒子脫離苦海：“小七陪爹去繡房吧。”
小秀才牽住瓊琚的手，堅定不移：“我要陪媳婦去拜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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