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英越是思量,脊背越是生寒,當日薑眉行刺王爺的時候他也在,見過她的武藝,更見過她如何不屈不折,見過她每次見到自己的神色之中平靜如水。
就連一絲恨意、一絲怒意都沒有。
她當日或許真的被打斷了脊梁,驅散了三魂七魄,可是這不過是這些日的光景,她又自己強撐了過來,重新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活下來的理由。
這三個字一出,莫說是洪英和何永春頗為震驚,甚至從前不屑看她的人也要好好看看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竟然是這樣凶悍,如此狂悖的話也敢當著顧元琛的麵講。
顧元琛仍舊不語,薑眉遲疑了片刻,又嘶啞地補充,發出烏鴉一樣啊啊的叫聲。
“我不會給你惹麻煩。”她口手並用,鄭重地將這幾個字說給顧元琛聽。
“胡鬨,你都已經是王府中的人了,殺了人怎不會給王府中惹麻煩?”何永春腦子轉得快一些,知道自家主子爺不能應答,也不知如何應答,便上前拉開了執拗等待答案的薑眉。
她的神色霎時間黯淡了幾分,又揣起了手,這片刻的落寞中,她又設想出了另一種可能,隻是她累了,嗓子和手都痛著,隻能無力地張口默念,隻有顧元琛能看懂她的意思。
“我可以給你做很多事,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死之前,一定要殺了那些人。”
她的生命中好像就隻剩下了出賣和殺戮這兩個詞,這本應當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可是薑眉並不這樣想,既然求死不能,那便總要找一個理由麻木地活下去。
顧元琛望著她小心翼翼的倔強,唇瓣囁嚅,竟然還是說不出一個字用做回應。
他輸了,因為不論他做什麼都挫不斷她的骨頭,這一身薄骨,寧是焚燒為灰,也終是要散在風裡的,半點不沾他的衣襟。
“你來就是為了這些……還有彆的事嗎?”
薑眉搖搖頭,似乎是認為顧元琛答應了她,向後退了幾步,轉身便打算離開了。
如此,免不了又要被何永春拉住好好教一教她“規矩”二字,她也停下腳步,認真聽過,隻是任由何永春叱罵眥目,她隻用心做她這泥塑的人。
顧元琛按了按眉心,頗有些頭痛,讓兩人一並滾出院子,就連洪英也因詢問今後如何處置薑眉挨了眼刀。
之後直至午膳時,他一直坐在椅間,把玩著那根鞭子,薑眉寫過字的紙還留在他麵前,誰也不敢上前拿走。
屋中燒著炭火,卻因顧元琛身上的寒戾之氣格外凝肅,便又是半日不進水米,靜觀天色凝凍成黢黑的山岩一般。
直到了深夜,北風蕭蕭,大雪彌天,顧元琛終於肯挪動尊駕,縮在被衾中,聽冒著風雪趕來的琉桐彈琴。
琉桐一雙手凍得紅腫,在爐火前烤了許久才能彈奏,顧元琛問其原故,才知先前琉桐與小瑩二人正在雪中嬉鬨甚歡。
“雪天當真這樣有趣?”
他半生被寒症所困,天氣略寒冷些時便周身猶如倒生骨刺,更不要說山河素裹之時,他隻能困於一隅,望著積彌的雪色出神。
“很有趣,奴與小瑩都是江南人士,自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