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子……他應當是你的好友吧,當日一番領教,我不過幾招就敗在他的手下,如此年輕,武功的確厲害,雖然已經過了這些時日,我的幾處大穴一旦調用功力便會作痛。”
薑眉點了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啊,其實我是想說,他的確沒說錯什麼,我不是一個好人。”
洪英說完這句話,便覺得背上的傷口又痛癢了起來,他還記得那日自己的生死被他人掌握手中,全在他人的一念之間,他那日才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砧板魚肉,也想起了從前許多時候,在他手下宛如刀下魚肉一般活生生的人。
"他說的沒什麼錯,我不過是一個懦夫,是一個‘酷吏’罷了——自幼時起我的身體不好,便不能像是其他兄長那樣習武,總是比旁人差了許多,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用以彌補,我精通所謂刑訊之道,到了我手下的人,從沒有人能不開口或者離開囚室……有很多人都是活活死在我的手裡的。"
他雖然言語誠懇,卻讓薑眉想到了那一夜如同剝皮削骨一般的回憶,麵上難免露出了不適之色,洪英便問她怎麼了,她捏了捏眉心,示意洪英不要再說下去。
她去一旁拿了紙筆,認真寫給洪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了,我並不在意你怎麼想,但是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什麼。”
洪英以為自己惹薑眉不開心,連忙解釋道:“不是的,我隻是覺得——”
薑眉有些不耐煩地擺手,打斷了他的話繼續寫道:
“在我要刺殺顧元琛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選擇,既然做出了選擇,那就要付出代價,你對我用刑並沒有什麼,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是敵人,我很佩服你的狠心和手段,其他的沒有了,也請你不要再提這件事。”
“這些傷痛是我自己選的,你明白嗎,與你無關,我既然要殺了顧元琛,也就不怕自己失敗後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這些藥我用不到,疤痕是不會抹去的,你拿回去自己用吧……他是為我報仇才對你動手的,既然你今天說了這些話,那我希望你身上的傷快點好起來。”
“若是沒有什麼事,你走吧。”
她提筆一連寫了許多字,似乎因為洪英的話情緒有些激動,可是麵容卻十分平靜,洪英好不尷尬,可是又不覺得薑眉是在諷刺自己什麼,故而也接過了那張紙,看著一個個力透紙背的小字點了點頭。
“王爺要動身前往北邊,聽說會帶上姑娘你護衛左右,我身上有傷,王府中大小事宜還需有人處理,此次不能陪同前往,也希望姑娘你能保護好王爺……如果你真的做到既往不咎的話。”
薑眉不由得蹙眉,又從他手裡要回了紙寫道:
“我和你並不一樣,我保護顧元琛,是因為希望他把我仇人的消息告訴我,我給他賣命,他給我酬勞,我不像是你,你對於顧元琛很重要,我不是。”
洪英知道自己說不過薑眉,也不想和一個不能開口說話的人爭論什麼,靦腆笑了笑:“姑娘說得有道理,那我就先行離開了。”
“還有一件事……我,我真的很佩服你,這是真心話,那些刑罰如若是落在我身上,想必我早就死了幾百回了,我不懷疑自己對王爺的忠心,可是我也的確沒有遭受過那些刑責,你是如今這個世上除了王爺之外我最敬佩的人!”
薑眉沒有回答什麼,將毛筆放在了桌上,默默地,一如既往地垂下了頭。
*
“……兒將從軍行,老母無可依,且做慈母湯,骨肉充兒饑。”
皇宮內顧元珩夜裡挑燈不眠,拿著今日午後才呈上來的奏折反複翻閱,可是卻停在了這一頁上,仿佛是中了什麼降咒一般反複念著這一句話。
這樣的話,一夜之間被人用大漆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