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如此決斷,必然有他的道理,更何況她就是殺了康義,害死眾多弟兄的敵人,王爺對她隻是利用,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王爺不曾婚配,雖對外聲稱身邊姬妾眾多,可是素來無人能近前侍奉,陛下便一直以此為由將女子送入王府之中,王爺一直對此頗有微詞,如今終於也得了機會,可以將人安插到陛下的身邊去……抑或隻是讓她行刺,可是這對於他梁勝而言,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他還是不明白,還是不知道為何自己始終憂心忡忡,甚至失魂落魄地走到她的屋門外,借機將那香囊換給她,下意識想要對她說些什麼。
可是他卻沒有開口。
“梁大人?”
何永春出聲提醒梁勝,今日的他實在是太過古怪了,方才和薑眉那丫頭說話時不還是好好的嗎?
“嗯……何公公還有什麼事嗎?”
何永春笑道:“您可要注意好身體,我瞧著您今日總是出神,方才您還說要去休息,怎麼便站在原地不動了,莫不是還有什麼事要稟告王爺。”
他察覺梁勝方才的目光一直追著薑眉,看著她上了王爺的馬車,擔心他還因為康義之事記恨著薑眉,不想他對王爺有所微辭,便壓低了一些聲音,勸慰道:“梁大人您不用擔心,王爺自有他的安排,王府裡我們才是一條心,她隻是個外人罷了,物儘其用,留她一時,隻是為了更長遠的計劃,不必在意她。”
梁勝感到一陣惡寒自脊背攀升至他的脖頸。
他誓死效忠於王爺,他永遠追隨王爺,他日夜懷念康義和死去的弟兄們,他甚至願意聽從王爺的安排,接納薑眉——他的仇人。
她隻是王爺的一枚棋子,這應當是好事才對。
可是為什麼,他並未感到一絲一毫的喜悅與心定?
*
何永春喚人匆忙,薑眉以為顧元琛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便想著今後再同梁勝解釋,回到了顧元琛的馬車上。
廂輿內沁著散發不去的藥味,清苦甘涼的氣息與層層裹緊,唇色泛白的顧元琛格格不入。
眉心被他自己掐出一道紅印,金紅的花鈿藏掩其中,愈發襯托著他的神色平添幾分黯淡空洞。
他不說話,薑眉也不知道要做什麼說什麼,便坐在他身邊,想要用手帕為他擦一擦額頭上的汗水。
卻不知道他為什麼避之不及一般迅速躲開了,佐以一種厭惡至極的眼神,儘管這種滿懷厭惡的目光隻是一閃而過,薑眉還是能察覺到他的不滿。
從前他似乎也用這樣的目光看過她,從前她不在意,可是現在她卻不可能不在意。
許是察覺到了薑眉的錯愕,顧元琛揉了揉眉心,接過她的手帕,擦去額前的薄汗,再看著她時,又是那幽邃不可測的灼灼目光,帶著一絲淺淺笑意。
“你怎麼了?”難得薑眉主動詢問。
“本王還想問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注視著薑眉問冷冷道:“本王問你,你為什麼害本王做噩夢了,你明知道本王病著,方才夢裡為什麼對本王惡語相向,背叛本王,甚至還想要動手殺了本王?”
他滿腔的不滿和委屈太過真切,甚至讓薑眉一時忽略到了這是多麼無理取鬨的質問,既然是夢裡發生的事,怎麼還要找她來算賬?
所以方才他是不滿自己在夢裡對他不好了?
薑眉的心事消解了幾分,寫道:“夢裡的事我要如何掌控,說不定隻是你把我想得太壞了。”
“本王可不管這些,既然夢裡你得罪了本王,現如今是一定要補償本王的。”
“補償什麼?”
“你做了壞事,讓本王心神不寧,卻還想要問需要什麼補償,難道不該是你想儘辦法討好取悅,博本王一笑嗎?”
薑眉受不了他這無理取鬨,卻也因他這句話心中少了幾分憂慮。
他方才那樣瞧著她,隻是因為做了噩夢下意識的舉動而已。
“愣著做什麼,你怎麼總愛耽誤本王的時間,有等你的功夫,我去找彆人,想比早就喜笑顏開了?”
薑眉隻好提出要給他揉按兩鬢,顧元琛也沒再為難她,痛快答應了之後,便毫不客氣地枕在了她的膝上。
他沒再說話,像隻愜意曬太陽,不愁吃喝的懶貓一樣,眯起眼睛享受起來,隻是大多時候是睜著眼睛,靜靜地注視著薑眉的眼睛。
“你還沒和我說,為什麼叫我來車上。”
薑眉揉按了許久,手腕有些酸了,停下來略作休整,在他的心口寫問道
顧元琛卻沒有回答,反而喃喃道:“和你說話又是真是不易,明明隻是簡單的幾個字,卻要等上許久才能弄明白你的意思。”
他抬起手輕輕撫上薑眉的脖頸。
“你要是還能講話該多好……想來到了北地,或許能尋得一些不同尋常的藥方,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嗓子。”
“不然就太可惜了。”
他的手沿著薑眉的頸側向上,指腹在她的唇瓣上輕輕摩挲,這樣突然的親密讓薑眉有一些不大適應,卻並沒有躲開。
“下去吧!”
他突然說道,隨後猝不及防間,在呆愣住的薑眉的頰側掐了一把,這忽冷忽熱的態度很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