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錦若的神色,我也猜到幾分,但聽到之後還是大為震驚。
「伶倌?他們淨身了嗎?」
「說是淨了的,乾不乾淨就不知道了。」
我神色微微頓了頓。
「此事與國師有關嗎?」
「不是國師,是陛下。」
錦若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不禁瞠目結舌,一滴墨汁陡然墜下。好好的一幅鬆下芙蓉圖,就這樣被毀了。
如果是陛下的話,那就更有趣了。
我索性放下筆,將被毀壞的畫揉成一團。
這些伶倌太監,若真是陛下「孝敬」太後的,恐怕除了侍奉太後外,更多的是監視。
皇帝和國師這次博弈,恐怕是真的。那推動皇帝起意對付國師的人,又是誰?
「錦若,明日起,就說哀家風寒嚴重,誰來也不見,尤其是國師。」
「是,娘娘。」
深夜,我獨自蜷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最厚重的冬被,嚴嚴實實地裹了好幾床。
為了取暖,我命人在寢宮裡擺滿了炭盆。
我沒有吃國師送來的解藥。
國師的解藥裡,又下了毒藥。
每一次我才解了舊毒,又染新毒,周而複始。我體內所積的毒越來越深重,種類也越來越多。
雖然吃了謝沛玄的五分解藥,還是感覺冰冷徹骨,如墜冰窟。
最可怕的是,這毒發作之時,會侵蝕人的意誌力,放大你的恐懼,生不如死。
我內心焦灼難耐,眼淚不自覺落下,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充滿了我的全身。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就要離開雲初舟了,這個念頭幾乎讓我崩潰。
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掩住口,咬緊牙關,不敢發出聲音。
手指深深剜入胸前的皮膚,留下一道道血痕。嘴裡充滿了血腥味道。
忽然一陣濃鬱的烏木沉香味道飄然而至,是雲初舟「悅己」的味道。
濃香入鼻後,我感覺神誌清醒了許多,身體也溫暖了許多。
如果此時雲初舟在的話,應該會將我緊緊攬入懷中吧。
想到這裡,我的耳畔似乎感覺到了他呼出的熱氣。
他熾熱溫暖的胸膛貼近我,從身後緊緊抱著我,猶如這炭火一般。
我感覺自己麵紅耳赤,心跳加速,頭暈目眩,身體漸漸滾燙起來。
我慌亂的摸索著,急切的尋找著他的手,隨後緊緊握住。
十指相扣間,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大約半時辰之後,我身體的寒意徹底湮滅。
隨之而來的,是感油然而生的羞愧。一閉上眼睛,腦海裡都是那些旖旎的畫麵。
我剛剛都在想些什麼?我摸了摸滾燙的臉頰。
看著窗外的下弦月,清冷的餘光靜靜灑下來。
我的情緒漸漸平複如初。
寢宮內的窗戶是全打開的,這麼多炭盆聚集在一起,太容易中毒死亡。
先帝曾有個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攢了十年的炭盆,最終焚炭自儘身亡。
此後,宮裡嬪妃領炭盆,都需要內務史特批。當然,皇後除外。
可見一個女人想死的決心,是有多強大。強到足以忍受十年的寒冷。
冷宮的冬天,沒有炭盆,那得多冷。
連續三日,我每夜都要曆經一遍這寒苦蝕骨的毒發之苦。
隻能在白天沉沉睡去,恢複一些體力。
每日夜裡,我都會想起雲初舟。
帶我逃出宮後,一定要徹底將毒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