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睨了他一眼,莫名道:“你笑什麼?”
一隻手撫上她緊蹙的眉梢,語氣似是歎息,又似帶了無限柔情,趙簡的笑意加深:“笑你口是心非。”
薑月心一驚,急急拍開他的手,跳下榻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桌角上,錐心地疼,她不讓趙簡看自己的手,心慌慌地跑回了內室,拾起那個果子咬得哢嚓作響。
雪飄落在檀香桌上,搖椅也跟著輕輕晃動,隻是薑月卻沒有了坐上去的心情,望向那張古樸的檀香桌,嘴邊忽然回味起那日果子的滋味來,苦的,澀的,是叫人不想多嘗一口的味道,但末了那一絲回甘卻叫人舍不得放下,就像回憶一樣。
趙簡對自己好嗎?這個問題薑月自己都找不到準確的回答。
他將自己當做戰利品一樣耀武揚威地帶回了大燕,又霸道而強硬地娶了自己。
薑月把婚房的東西都砸了個稀爛,趙簡卻隻是輕飄飄看了一眼,便叫人重新打造了一模一樣的物件送回殿內。如此反複,先覺得無趣的反而是薑月自己。
她重新拾起弓和劍,沒日沒夜地找趙簡的茬,後者卻頗有興致,明明是衝著要他命去的,他卻在打鬥中還會點評上幾句這招式用得如何如何,甚至還給她四處搜羅各式武器和裝備,將秦王府打造成了另一所兵器庫。
她借著各種理由往外傳信,趙簡卻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她在底下興風作浪。他總是胸有成竹,將自己小把戲一一戳穿,甚至還言傳身教,教她該如何不動聲色地傳播情報。
薑月突然又回想起燕夏兩國和談簽訂最後條款的時候,她滿心高興地收拾箱籠,預備搬出秦王府前往薑琅下榻的驛站,巧心也很高興,因為她們終於可以回大夏了。但蕊心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甚至還趁著眾人不在的時候與薑月說,“秦王對公主這樣好,為什麼公主一定要走呢?”
當時薑月沉默了很久,才回道:“因為他是大燕的王,而我是大夏的公主。”這些年來燕夏兩國紛爭不斷,雖然一直沒有正式交戰,但薑月清楚,這一天隻是遲早的問題。而到那時候,薑月與趙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時離開,是大家都好的選擇。
蕊心還要再說,被薑月打斷:“你跟了我許多年,我已經將你當做親姊妹,勸我留下的話休要再提。”薑月這話說得重,蕊心果然不敢再勸了。隻是不知為何,看著忙碌的薑月,她竟偷偷抹淚,似乎薑月此行不是回到故國,而是去赴隻進不出的鬼門關一樣。
當時的蕊心為什麼要勸自己留下?她看事情一向透徹,知道自己留在趙簡身邊是權宜之計,也知道自己以來的最大的願望是回到大夏,她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
薑月不止一次再想,如果當時沒有走,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雪花飛舞,在霧蒙蒙的天際上更顯寂寥淩亂,薑月不想再看,搭在窗欞上指尖緩慢曲起,喉頭用力咽下萬千思緒,轉身向殿外走去。
而此時,遊廊外一人大步流星走來,身後黑色披風獵獵作響,旋起一陣翻飛旋轉的雪花。
距離年末的校練還有月餘,神機營的軍士都沒想到趙簡會不聲不響殺到練兵場,幾名參議緊急將軍士集合,趙簡站在演武台上,點了幾個軍士,卻一點一個準,幾名士兵距離校練定下的標準還差那麼一點點。
幾名軍士齊刷刷地跪下請罪,趙簡卻恍若未聞,舉起茶杯施施然啜了一口茶,末了慢慢起身,輕輕舒展了一下筋骨,肩背發出幾聲清脆的響彈聲,幾名參議覺得他的身軀驟然龐大起來,如山般的陰影漸漸靠近,齊齊背後一寒,頭皮一炸。
接下來的三天,大明山校場的痛叫聲此起披伏,幾裡開外的西山百姓也有幸目睹了兒郎們熱火朝天的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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