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滴豆大的雨珠砸在薑月的臉上,一陣激涼。薑月狠下心,袖子裡的手用力摳向那道傷口,將它生生撕裂、放大,她舔著乾涸的唇,拂開時遇的手,決絕地扭頭往前走。
不得不說時遇心細如發,他聽聞巧心說起薑月的症狀,出門前便叫蕊蘭備下了冷水。
薑月甫一進門,就將殿門嘭一聲闔了起來。
“走遠點!聽到什麼都彆靠近!”
蕊心聽到她急促又壓抑的呼吸聲,很快又聽到淨室隱隱傳來水聲,驚得大氣不敢出,又看到時遇呆立在門前,想起薑月的吩咐,硬是將人拉走了。
薑月知道,那酒沒什麼問題,那香也沒什麼問題,但是喝了酒聞了香就有大問題了。她身上一把火被趙簡滅了一半,回來路上被大氅一蓋,又被時遇身上的味兒一勾,剩下那堆火燼又死灰複燃起來。雖然她已經吃了藥,但那也隻能緩解而不能消除催|情效果,她還得熬,熬過這段藥效。
想起趙簡,腦海中閃過某些淩亂的不堪的畫麵,薑月更加難耐,冷水浸濕了她的發,黏連在她的唇邊,她的眼角沁出了淚花,指節也因過分用力而泛白。她伸手抵住唇,咬住指節,一次一次地將細碎的呻|吟吞回口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月在冷水中打了個顫,將垂在桶沿的手抬了起來,另一手從水中撈起。她抬眸看看那個受傷的食指,傷口的皮肉翻卷著,已經被泡得發白。
她分不清身上的是汗還是水,動了一下身體,絲絲寒意讓她起了戰栗,她虛脫般將額頭抵在桶沿邊,深深歎了一口氣:是好事,知道冷了,熬過去了。
嘩啦啦一陣水聲,她隨手取了一件外衣披上,邊往外走邊卸下滿頭的珠釵。
她的心亂得很,她記不清是怎麼遇上趙簡的,也不記得兩人說了什麼。腦海中隻記得將趙簡壓在紅案的畫麵。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煩躁和焦灼。誰能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咬著牙,將手中幾樣首飾狠狠擲了出去,胸脯激烈起伏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得好好捋一下這件事,以及怎麼和巧心等人統一說辭,好讓大家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她要喚來祝柔,叫她去查一查如意館的熏香是誰的手筆......
至於趙簡,他才是最麻煩的......他當時是清醒的嗎?還是也著了道兒了?改天試一試他的口風,不管他記不記得,她一定得矢口否認。
不過也不用等改日了,趙簡此時正靜靜靠坐在中堂的貴妃榻上,眼眸半睜半閉,像一隻伏在原野上憩息的老虎,散漫地眯著眸子舔舐著自己的爪,聽見人來,漫不經心掀起眼簾,眼眸的光驟然亮得嚇人,鋒利的虎掌縈繞的煞氣與血氣四濺開來。
趙簡的臉色很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點笑意,薑月太熟悉這樣的笑了,就像是一塊完美的麵具,乍一看很溫和,但這笑分明不達眼底,看久了會讓人覺得心裡發毛。他現在很生氣,憤怒到了極點,薑月不敢輕舉妄動。
薑月心中一陣擂鼓:他來了多久?又聽了多少去?
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不是醴泉酒,是很淡的竹葉清香,隔了十幾步還能聞到酒味,他定是喝了不少。
“王爺?”
“嗯。”趙簡輕輕應了聲,“阿狸聽說你吹了風犯頭疼,很擔心你,想來看看你。”
犯頭風應該是巧心對外的說辭。
“我來的時候門前沒人,敲門也沒人應,阿狸很擔心你,我才進來的。”趙簡指了指虛掩的門。
薑月看了一眼洞開的窗,暗道真是好心計,要是說出責怪的話倒顯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她又看了一眼榻上裹著小錦衾酣睡的人。趙簡點點頭,回複她疑惑的眼神,道:“剛剛睡著了。”
她抿了抿唇,這錦衾像是趙熙自己房裡的東西,他該不會是在錦繡宮將人挖來的吧?
“勞小皇孫記掛,本宮已無大礙。”
他很擔心她,擔心得要命,擔心得要瘋了,擔心她狠下來會傷了自己,又害怕她去找了彆人。他知道不能自己一個人來,那樣她會看也不看就將他趕走,所以他帶了趙熙。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是翻窗進來的,所以他把門開了一條縫。
趙簡望向薑月,看著她疏離冷淡又警惕的眸子,笑容變得有些古怪。
“夜深了,小皇孫該回去了。錦繡宮的人會擔心的。”
趙簡搖搖頭,“不會,他的奶娘睡得很死。”
薑月哭笑不得,心道他果然醉了。
“王爺還有事?”
“你打算一直站著嗎?”
“這是我的宮殿。”
趙簡頷首,開始烹茶,手點了點紫檀桌,“是你的宮殿,隨便坐罷。”
薑月被氣笑了,然而趙簡下一句話卻叫她趕人的話咽了回去。
“知道為什麼你的人查不到縱火案的線索嗎?”
這句話有好幾重意思,薑月一下眯長了眸子,問道:“殿下什麼意思?”
趙簡斟了兩杯茶,將一杯推到對麵,示意薑月落座。
薑月腹誹道:到底這是誰的宮殿!
她略一思忖,還是在趙簡麵前坐下了。趙簡卻沒有立即說話,先是細細打量著她的臉,末了又去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