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蘿意識到自己靠得有些近了,準備退開,卻被某種力量驅使著同姬令羽對視一眼,隨即湊得更近。
她清楚地想要抵抗,卻是快速地將籠子的鎖打開。
“惑心”!
姬令羽的麵板數值裡有一條“惑心”的debuff,當初做任務的時候,顯示在她麵前還是她跟隨的那位公子的臉,醒來就在籠子裡了。
初次見到的那一眼,他就埋下了種子!
近在咫尺的醫師都沒能阻止。
電光火石,姬令羽猛然攥住了尹蘿的手臂,將二人之間短暫的距離消弭於無形,迅敏無比地側首咬上她的脖頸。
碧綠的眼眸瞬間充斥了腦海,整個人如被厚重的深綠色重重包裹,無法掙脫。
這一下用了姬令羽全身的力。
尹蘿甚至能聽見齒列開闔間,犬齒冒出銳光的錯覺聲響,帶來牙酸至後脊發麻的危機感,逼得她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劇烈反應——
調動全身的力氣,直直地往前撞向姬令羽。
兩個同樣虛弱的人在這刻爆發出的力量竟有種詭豔的不可分割,刹那間碰撞出難以言說的心弦震顫。
守三出於避嫌站得不夠近,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仍然沒能阻止。他眼睜睜看著姬令羽開闔的利齒擦過尹蘿的頸側,隨即被尹蘿衝撞的力道擊得向後仰倒。
這過程中姬令羽竟不放手,兩個人就這樣滾作一團。
“小姐!”
傾碧也衝上前救人。
這座裝飾華麗的牢籠簡直成了天然絕佳的隔絕屏障。
片刻遲疑便是瞬息萬變。
尹蘿占據上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重重地咬在了姬令羽的頸側。
姬令羽本人的血,可永解惑心。
這一下發展超出預料。
已經到了籠邊的守三和傾碧不約而同地止住了動作,皆想起尹蘿日前在尹飛瀾麵前說過的話。
……這就是她喜歡人的方式?
被生死威脅,尹蘿孤注一擲的動作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幾分殺氣,下口亦是毫不留情。
妖類對殺氣感知最敏銳。
姬令羽瞳孔驟縮,碧綠深深一線,盯緊了尹蘿鬆口懈怠的瞬間,咬破了她的嘴唇。
血液相交,吞吃入腹。
尹蘿霍地推開姬令羽,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她已力竭。
這巴掌耗儘了她的餘力。
她便沒有注意到,手掌垂落撤離,袖口自姬令羽頸側傷口掃過。他微微瑟縮的同時,以指尖扣住了她的衣袖邊緣,劃下了一點輕薄的絲線。
“血誓!”
醫師驚呼道,“誓約既成,二小姐您萬不可再傷他!”
血誓是雙向的。
締結以後,雙方都不能再對對方做出任何傷害的行為,更不能傷其性命。
尹蘿被傾碧攙扶起來,喘著氣定定地看向姬令羽,邏輯清晰地道:
“我打了他一巴掌,也沒什麼事。”
醫師道:“因為未行雲雨,是不完整的血誓。但不可傷及性命,這是血誓約成的鐵令!”
畢竟最初創立血誓,便是妖那一方為了安身為人的伴侶的心。
我以性命為賭,絕不傷你分毫。
尹蘿緩了緩,側首問:
“所以我可以打他?”
醫師:“……”
這個問題,是我萬萬沒想到的。
尹蘿示意傾碧帶她靠近姬令羽。
傾碧沒有立時照做。
尹蘿喚了她一聲。
“……是。”
傾碧低眉順目地扶著她過去。
姬令羽麵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情動的滋味顯然不好受,乏力後克製得便愈微弱。但不論表現如何,他的雙眼仍是幽深死寂的一汪深潭。
尹蘿抓起他的手,妖性顯露的尖端輕巧劃開金尊玉貴養著的嬌嫩肌膚。
尹蘿的手背血痕陡生。
在姬令羽手背上的同一位置,顯現出同樣的血痕。
“哈。”
尹蘿忍不住彎眼,露出一個輕鬆愉快的笑。
血誓由妖那方主動,強行締結總是會讓妖吃些虧的。
這就是所謂不完整的血誓——翻譯過來大概是:我偏要勉強,所以也得付出代價。
幸好她當初聽人講課沒有走神。
姬令羽以為她要殺他,為了保命使出這招,反而是替她解決了一個大難題啊。
尹蘿笑眯眯地看著姬令羽,對他省心的舉動十分滿意。
從此以後她不用再管他。
可以專心去升級+抓嫌疑人了。
眼看著尹蘿笑得越來越甜。
醫師:“……”
傾碧:“……”
守三:“……”
完了呀。
二小姐好像不僅愛虐人,還喜歡被虐。
這是何等畸形的愛啊!
“帶他回去吧。”
尹蘿輕快地道。
立刻把姬令羽從尹家趕走與之前的言行相悖,稍微放一放,再說她又變心不愛了,讓他離開就好了。
侍從們麵麵廝覷,卻也習慣了二小姐嬌縱任性的反複無常,依言將姬令羽帶走。
醫師端來的那碗藥已經涼了。
但他得先給尹蘿手背上藥,順便想想大公子回來之後,這一切該怎麼交代。
——大公子既然不能不管妹妹,也當做點什麼改變吧!不然二小姐這發展趨勢可是越來越狂野了!
屋內眾人各有忙碌,方才措手不及的那一幕所帶來的餘韻,很快被刻意地壓了下去。
姬令羽緊緊地握著那一點點絲線,忍住了自胸腔湧上喉間的軟弱渴求,藏在陰影下的眉目間滿是恨意與不知緣由的厭棄。
他的手指反複鬆開又攥合,到底沒能將絲線隨風甩落。
梧桐苑已徹底遠離。
逸散在空中的氣味消弭近無。
姬令羽眼睫濕濡,將這點沾染了微不足道氣味的絲線,漠然地貼到了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