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蘿忍不住摸了好幾下封皮。
她知道這本劍譜。
於她打遊戲時的水平,已經用不上這個了。但沒想到蕭玄舟能注意到這個——尹飛瀾都沒給她找劍譜。
所有人都覺得,她隻要能相安無事地安靜活著就行了。
哪怕她自己暫時也是這麼想的。
“我也很喜歡這個!”
尹蘿神采奕奕地笑起來,雙瞳剪水,明眸善睞。她強調道,“特彆喜歡!”
本來蕭玄舟送完東西就要離去,這下尹蘿卻不肯了,拉著他四處亂逛,美其名曰帶他多熟悉熟悉尹家。
蕭玄舟看出她興致高漲,沒有掃興拒絕。
走到北側的竹林。
隔著老遠就看見了謝驚塵的身影。
尹蘿頓時往蕭玄舟身後躲了半側身子,腳下轉了方向,拉著人就要開溜。
蕭玄舟不禁問:“你同謝公子有何過節?”
隻是為了那樁婚約,還不至於避嫌到如此地步。
這個距離,目力更長於耳力。
沒有摻雜靈力的對話,不能如人一般清晰。
“不喜歡我的人,我才不喜歡。”
尹蘿說得直白,卻是孩子氣的話。
她催促道:“快,我們趕緊走,免得撞見。”
可謝驚塵已經發覺他們到來了。
蕭玄舟被尹蘿拽出幾步。
而今他靈力受創,不能辨明謝驚塵麵上神色,卻知道對方並未挪動步子,隻是寂然地站在那裡。
他不由得看向尹蘿腕間。
寬大的白玉鐲子隨著行走的動作晃蕩,間或碰撞肌膚,似一下下難堪言語的親近。
謝驚塵這個人雖高傲驕矜,拒人於千裡之外,卻並非擅自喜惡之人,相處間即便有些許冒犯也不會引來記仇報複,更不會隨意指摘他人。
為何尹蘿會這麼說?
……還是。
這個喜歡或許能是另一重含義。
蕭玄舟隨著尹蘿七彎八繞,途中插了兩句嘴,改變了行進的方向,走到了梧桐苑前。
尹蘿汗顏:
他對尹家的布局比她還熟悉。
“早些歇息。”
蕭玄舟同她道彆。
尹蘿點了點頭。
她的慣例便是刷分完畢下工,臨彆時就不必再刻意為之。
可她一腳踏進了院門,福至心靈地回首——
蕭玄舟仍在原處,目送著她進去。
尹蘿驟然湧起一股衝動。
她拔腿跑回去,蕭玄舟的麵容逐漸清晰,琥珀色的眼底映照著庭院前燈籠的光亮,透出些微驚愕。
“蕭玄舟。”
她喊他的名字。
“嗯。”
蕭玄舟應了一聲,大約察覺她情緒不對,愈發輕聲細語,無形地安撫她,“怎麼了?”
尹蘿險些被這聲問候激出眼淚。
她想到沈歸鶴了。
要是沒有莫名其妙地穿進來,又根本不給餘地地死了四次,她現在估計正登著遊戲,和沈歸鶴一起打怪吐槽。
尹蘿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氣氛足夠,可時機還不夠成熟。
她再也不能慌不擇路地求蕭玄舟娶她。
“你下次什麼時候來?”
她忍了又忍,聲音隱約顫抖,眼尾染上薄紅。
如此委屈,像是被欺負了,告狀的時候卻不知從何說起,話語反複地在唇齒間研磨,還未出口,自己先紅了眼。
她強撐著不肯移開眼:
“……隻為我來。”
蕭玄舟感覺到她不曾言明的情緒,如睡夢中也揮之不去的驚懼。
尹家不能給她歸家的撫慰。
她便來尋求下一個可靠的依賴。
但他們從來不是為兩情相悅才定下婚約。
世家之間利益交換,麵上過得去便是了。
他會金尊玉貴地養著她,約束她在尹家縱容下放肆的言行,相敬如賓地安置好她的一生。即便她全然無法擔得住蕭家夫人的位置責任也無甚要緊,這樁婚事的利害早在定下的那刻就自明了。
蕭玄舟靜了幾息,終於開口,口吻仍是那樣暄和鎮靜,娓娓道來:“書閣之事將將處理完,我耽擱多日,還未回掖雲天複師命,總要先回去一趟。途中應當要繞去西北,那邊有些蕭家的產業——”
尹蘿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等著他說出個結論。
“……”
蕭玄舟道,“下月中旬,我來見你。”
他眼看著她瞬間便煥發了神采,雙眸熠熠。
這樣就滿足了。
似乎……也不難哄。
蕭玄舟挑了最近的路離開,不想還是和謝驚塵打了個照麵。
他們算不上有交情,在外遊曆時偶然撞見了幾次,也有過合作。
“謝公子。”
蕭玄舟頷首致禮。
謝驚塵仍是那副目下無塵的孤高模樣。
隻是禮過後,他卻淡淡開口:
“蕭公子今日為何不佩劍?”
身為劍修自然是要佩劍的,就像每個修士都會隨身帶著自己的本命武器。不光是為修煉切磋,更是一種禮儀。
蕭玄舟表情未變,不矜不伐:“我來此處,便忘記要佩劍了。”
“……”
謝驚塵眸色深深。
蕭玄舟身上儘是尹蘿的氣息,經由沾染卻還能如此明晰,是為什麼不言而喻。
謝驚塵不再多言,略一頷首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