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放她一會兒,她自己就要將自己說服得委曲求全了。
“已經練得不錯了。”
蕭負雪少見地昧著良心說話。
尹蘿馬上便一掃沮喪,欣喜地道:“你再多教我幾個字。”
蕭負雪道:“今日就不練了。”
“為什麼?”
尹蘿因疑惑而睜大了眼。
每每這時,蕭負雪就想起眼睛圓滾滾的鹿。
“你的手還傷著。”
他道。
尹蘿不以為然:“傷在左手,不耽誤習字的。”
這傷也不是簡單骨折的性質,很玄學的反噬導致,又養了幾天,掂量後還是能苟得住。
蕭負雪搖搖頭,視線落在她的左手:“這是怎麼傷的?”
“……”
尹蘿麵不改色地道,“途中馬車不慎撞翻了,所幸沒什麼大事。”
蕭負雪眉目沉了沉。
雙生子的連接在此時奇妙地發揮了作用,他與白日的蕭玄舟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尹家人是如何照看她的?
駕車也能翻倒。
她這副身子經得起什麼折騰?
“犯錯之人處置了?”
蕭玄舟問。
尹蘿點點頭,鎮定自若地道:“嗯,讓他回家去了。”
實話實說是不可能的。
按照當下的情況,把姬令羽扯進來大概率不是解除婚約、奔向下一個,而是兩家合夥掩蓋,順便蕭玄舟對她好感跌破負數的be結局。
蕭負雪略放了心,又道:“那位寧小姐並未說清經過緣由,其情可憫,也需斟酌。”
兄長說的對。
不好好照看她,她確實是要受傷的。
“你也發覺不對啦?”
尹蘿是去廚房的路上回過味兒的,那一通猝不及防的操作行之有效,可以說是道德綁架在場所有人,“我想了想,她說的大方向應當沒錯,因為很容易暴露。細節上大概掩蓋了些什麼……先不急,將妖化的事問出來。”
要是蕭玄舟沒看出來,她本來打算裝傻充愣,保持人設不倒。既然他這麼敏銳,那就可以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原來她知道。
蕭負雪竟然也沒有多麼意外,反而有種稀奇的……喜悅?
他無法辨明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麵對尹蘿時陌生的情緒太多,令他隱隱不安。
蕭負雪拿了塊點心以作掩飾。
尹蘿看他咬下一口,問:“怎麼樣?”
蕭負雪咽下食物:
“還好。”
才怪。
這點心是她臨時湊數拿來做借口的,在廚房吃了一口她靈魂就被攻擊了。
要是尹飛瀾肯定就直接說難吃了,說不準還得掀盤子。
這種味道,他居然也說還好。
她盯著人看了一會兒,眼看著對方的動作越來越慢,內心某種惡趣味被勾得愈發旺盛。
“送你的簪子也不帶。”
她語帶嗔怪,“莫不是就像這盤點心,你說喜歡都是誆我的?”
“我……”
蕭負雪措手不及,壓根不知道簪子是怎麼回事,想去模仿兄長遇見這類事的反應,可他印象裡全然沒有兄長哄人的場景。怕說多錯多,又不肯讓她這般自己傷心著,隻能乾巴巴地避重就輕道,“我沒有誆你。”
他將點心往前挪了寸許:“確實尚能入口,你儘可以試試。”
尹蘿:“……”
原來你是真覺得這東西還可以??
尹蘿突然好懷疑他這個世家公子是怎麼當的。
她也吃了一口,故意道:“難吃。”
蕭負雪聞言,將盤子撤走:
“那就不吃了。”
半點不見惱怒異樣。
“……”
親娘勒。
這脾氣真的好絕了。
尹蘿有點上頭,主要是情緒的翻湧。
她的目光掠過這人挺直的鼻梁,往下是淡色的唇,線條流暢的下頜……他的嘴唇形狀很好看,像有一點點潤澤光暈的果凍。
尹蘿用力眨了下眼,轉了話題:“你——不是應該在西北嗎?怎麼出現在這兒?”
蕭負雪還沒和兄長商量好說辭,模棱兩可道:“事情有些關聯。”
尹蘿瞧著他半晌,忽而泄了氣:“你總是說有事,卻又不告訴我是什麼事。我不追問你,可你下次不要這樣答我了好不好?”
蕭負雪束手無策,他疑心尹蘿會哭,聲音隨著她一同低下去,平和溫融,有著不易察覺的縱容:“那我該如何回答?”
“你便哄哄我,說是來見我的。”
她輕抿著唇,雙眸盈盈地望來,怯弱而嬌美,“……好嗎?”
蕭負雪驚覺他們之間的距離無形中湊近了,他都能嗅到她發間的清香。
此刻,這裡隻有他們兩人。
隱香浮動,遐思暗流。
蕭負雪心如擂鼓。
預知了某種可能會發生的危險,他的手掌抵在桌麵邊緣,想要逃避地後退。
尹蘿卻來揪他的衣袖,這一下撲了個空,她的左手又不能為其支撐,險些跌落。
蕭負雪去接她,頓時抱了滿懷。
柔軟馨香的女子身軀依偎深陷懷中,砸得人頭暈目眩,四肢都被不知名的事物禁錮。
蕭負雪的手剛觸及她的肩頭,便感覺她身上的重量朝著這邊一撲,他抵在桌邊的手成了最後的維持,另一手不得不去握住她的腰。
她從他懷中鑽出來,緩慢地靠攏。
“尹蘿……”
他幾近慌亂地想要喝止她,出口的聲音卻沒有多少威懾力。
她身形一頓,反而更決絕地親吻過來。
吻落在唇角。
蕭負雪在最後一刻躲開了,堪稱狼狽地側過臉。
她趴在他胸膛,呼吸儘數灑在他頸間,激起細微顫抖。
頰邊的緋色蔓延,似乎也進了那雙目不轉睛看著他的眼裡,是她可憐兮兮的無聲質問:
為什麼要躲開我呢?
蕭負雪屏息凝滯,眼前的景象混亂,天旋地轉中,他注意到尹蘿那隻搖搖欲墜的左手。
無力地垂落著,她猶不知照料自己。
他抵在桌邊的手,伸出來將其扶住。
兩人同時向下傾倒。
衣袖裙袍糾纏,滾作一團。
尹蘿的指尖懸在他的衣領處,自上而下地望進他琥珀深濃的眼中。
她等了兩息。
俯首,準確而纏綿地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