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無他事。”
蕭負雪不欲多談,毫無情緒的眼移向謝郗,還未說話。
謝驚塵察覺到他的意圖,道:“有勞諸位,此後的事由謝某來處理便是。”
謝郗到底是謝家人,這件事還牽扯著寧家,不論是由尹蘿還是蕭負雪出麵,都不大合適。
蕭負雪默許了謝驚塵的話:
“既如此,便不攪擾謝公子的家事了。”
他看上去不怎麼想繼續待下去。
而謝驚塵——竟然什麼都沒說。
尹蘿反應過來謝驚塵作壁上觀的姿態,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生死一線絕處逢生。
果然有那麼好看的手和好聽的聲音的人怎麼可能是壞人!
尹蘿給謝驚塵遞了個隱晦感激的眼神。
謝驚塵立即彆開臉。
“……”
算了。
可能是八字不合,心意到了就行。
“蕭玄舟,我跟你一塊兒走!”
尹蘿頓時活了過來,歡快地追上去,勢必要趁蕭玄舟沒反應過來,把最後一點危機的小火苗掐滅。
她的身影很快隨著蕭玄舟的遠去而消失。
屋內重歸寂靜。
謝郗不可思議地看著謝驚塵:“你……”
謝驚塵麵無表情地打暈了他。
作為屋內唯二還有清醒意識的人,姬令羽眨了眨眼,有點可惜:
還以為能看到場大戲,沒想到這琴修看著恪守成規,居然對尹蘿輕輕放過了……
要是真的敗露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哭。
他還沒見過她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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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慢些,等等我嘛!”
尹蘿一連小跑得吃力,前方那人自顧自地大步走著,全然不似往日的體貼周到。
蕭負雪知道尹蘿一直在身後追隨,腳步漸緩,卻沒有停下。
尹蘿實在跟不上,跺了跺腳,放聲喊道:
“蕭玄舟!”
蕭負雪身形頓止。
腳步又動。
尹蘿敏銳地發現了:“你再甩下我,我——我就不理你了!”
……但沒有什麼有力的威脅。
就當是情侶間的小情趣吧,絕不是她找不到威脅的事。
蕭負雪低眸,一片樹葉墜落枝頭,打著旋兒沒入院中堆積的泥土裡,在夜色下悄無聲息地不見痕跡。他那見不得光的幻覺,也應當像這片葉,連同不該滋生的種種,一並埋進黑暗的泥土中腐敗。
他再度提步。
身後沉默一陣。
急切的腳步聲錯落。
身側的手猛然被握住,第一下甚至沒抓緊,那隻手又趕忙覆了上來。
蕭負雪便想起:她的左手還傷著。
“好吧、好吧。”
尹蘿輕舒了口氣,妥協地道,“你走你的,反正你也知曉我總歸是會追上來的。”
蕭負雪手指痙攣似地抽動了一下。
尹蘿安撫地更握緊了,打量他須臾,欲言又止地問:“你到底怎麼了?”
她滿臉的惴惴不安,聲音愈低,好像怕這樣簡單的發問都會帶來加劇的冷漠:“忽冷忽熱的……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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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侍從沒有謝驚塵的速度快,還沒趕上來。本該為謝郗之事先給蕭、尹兩家送上謝禮,如今隻能暫時擱置。
謝驚塵站在窗前,負手看向夜空,驚塵琴擱置一旁,光華明滅不定。
今日所見的蕭玄舟,行事過於冷硬,少了從前的圓融風範。
他沒有提前感知到有人靠近,何況還有驚塵在旁,那麼蕭玄舟應當不是因為聽到了他和尹蘿的交談內容。
謝驚塵沉思著,手指輕輕搭上桌麵的一方黑紫檀盒子,被驚擾了般,垂首無言地看了片刻,掌心輕掠過盒子上方。
一隻淡藍色的鳥雀靈動地跳了出來。
靈力傳信不似塵世的紙張信件,想要留存須得特殊的方式。謝家以陣法見長,輔佐特殊的材料與鎮靈石,能夠在有限範圍內保存靈力傳信。
鳥雀形散,化作信紙。
【盈盈一水間】
謝驚塵盯著這行字。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她倔強地站在他麵前,無所顧忌地衝他喊道:“那又與你何乾?”
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傳這樣的信給他?
她身上頂著蕭玄舟的婚約,私自養了半妖。
還想將他收做入幕之賓嗎?
這膽大妄為的念頭迅速蔓延,茁壯地紮根在心間,張牙舞爪地吐露出將人腐蝕的毒液。
謝驚塵眼底寒霜凝聚,遽然揮手將這封信打散。
淡藍色的光暈逐漸暗淡透明,將近消弭於無形,謝驚塵翻手以指結陣勢,寥寥幾縷靈力絲線霎時收攏,化作靈力信回到盒中。
……
謝驚塵閉了閉眼,將盒子收入芥子環中,走向隔壁屋子。
謝郗被綁在凳子上。
這是比先前要彆扭得多的姿勢。
聽見動靜,謝郗笑了一聲:“謝濯啊謝濯……”
謝驚塵麵色不變。
謝郗見他如此,方才滿懷感歎地說出下半句:“你居然心悅於有夫之婦。”
“閉嘴。”
謝驚塵的聲音宛若淬了冰。
謝郗不明所以地哼笑了兩聲,這到底能不能稱作是“笑”還未可知,他氣息含混,字句卻無比清楚:“堂伯父要是知道,他引以為傲的兒子覬覦他人妻子,不知會作何感想?”
“唰——”
雪刃出竅。
佩劍橫於謝郗頸項間。
謝驚塵雙目沉沉地盯著謝郗,冷聲道:“謝郗曆來都是稱呼家主,你不是謝郗。”
“說,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