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認為這句話的偏頗會波及到某位看似不在其中的人,堅定地駁回了:“不能這麼說。”
計如微向來心細如發,幼時弱症就被稱作是“早慧而傷”,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你認識尹蘿。”
“不算認識。”
沈歸鶴掃了眼被擱置一旁的藥碗,熱氣已經漸漸地消弭下去了,提醒道,“藥要趁熱喝。”
計如微見沒把他繞出去,索性閉口不言,手指摸索著碰到藥碗,慢騰騰地端起來喝。
尹蘿的藥也熬好了。
藥童送到後,謹遵醫聖的囑咐——“送到了就趕緊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還貼心地合上了房門。
蕭玄舟將尹蘿扶了起來,腦袋靠在他的肩頭。
側首,藥碗卻在謝驚塵手中。
“……”
“……”
謝、尹兩家的護衛侍從在時,謝驚塵還不至於如此無所顧忌。
不。
應該是說完那番話後,謝驚塵壓製著的攻擊性便無形流露。
像一隻守著獵物的惡狼。
其實這樁買賣很劃算。
蕭玄舟十分清楚。
謝驚塵開出的價碼不會低,尹家也會做出相應的補償,損失的不過是蕭家的麵子,這兩家卻都要對蕭家承一份情。
麵子這東西麼……外界流傳的言論,是可以被引導的。
隻是不好答應得太快,得拖一拖才能是全然有利的局麵。
和有形或無形的切實利益相比,尹蘿算什麼?
謝驚塵舀了一勺,輕輕吹氣,便這麼直接地送了過來。一目了然的生疏,沒有什麼照顧人的經驗。
不出意外湯藥灑落。
“動作輕些。”
蕭玄舟拿了帕子擦拭尹蘿的嘴角下頜,用指間托著,扶正她的腦袋,微微抬高。
謝驚塵沒有反駁,愈發小心地送藥。
世間大約沒有比這更詭異的場景了。
兩個水火不容的男子,卻在共同照料一位女子。
然而尹蘿能喝進去的還是寥寥。
謝驚塵喂藥的手頓住,看著尹蘿,像是在思索什麼。
“多熬幾貼藥,慢慢地喂吧。”
蕭玄舟忽而開口,“趁人之危,謝公子想必不會這般冒犯她。”
謝驚塵神色一凜。
蕭玄舟全無所覺般繼續道:“隻是要多耗費藥材、麻煩藥童了,之後須得重謝。”
“毋需蕭公子操心。”
謝驚塵聲線冷凝,手上動作卻慎重而耐心。
尹蘿擱在被褥裡的手滾出來了一點,蕭玄舟望著她瑩白的指尖,險些習慣性地伸出手去。
本在專心喂藥的謝驚塵卻注意到了,將她的手放了回去,並不厚重的被褥能看到隱約的手勢變化。
他沒有立即撤離,而是握了握她的手背。
“……”
蕭玄舟無聲地彆開視線。
這場喂藥漫長得令人幾近恍惚。
“差不多了。”
謝驚塵道。
蕭玄舟將尹蘿放下平躺,懷中驟然空了,溫度冷卻。
謝驚塵將碗收走,除卻辛苦藥童的事、為藥材付賬,還有欠沈歸鶴的那件衣服。
醫聖收到錢款,反應卻很奇怪:“你們把哪兒砸了?”
他的手開始顫抖:“藥田嗎?”
謝驚塵不明所以:“這是辛苦藥童和您多熬了幾貼藥的費用。”
醫聖更震驚了:“你是把赤陽根聽成了赤羽膽,還是把天海草當成了瓊海花……怎麼這麼多?”
倒也不是沒見過錢,隻是這謝家公子和蕭玄舟兩班倒地來給錢,出手還個頂個的大方。
他這裡確實是藥廬而已吧。
“醫聖辛勞,錢財遠不足衡量。”
謝驚塵微微欠身,冰清冷淡,目下無塵,“一點錢財,聊表在下感謝之意。”
一點。
現在搶親是進化到比拚財力的地步了嗎?
醫聖默默地咽下未竟之語:“客氣了,客氣了。”
侍從得了醫聖的通融,去為沈歸鶴送衣服。
謝驚塵則登上了無垢影車。
送出去的信皆在今日得到了回信。
家中傳來的信較長。
開頭一句“違背道義”便知其意,謝驚塵一目十行地看完,麵無表情地打散了。
裴懷慎的信則簡短許多,但措辭更為直接。
一連發了三封。
足見裴懷慎當時的心情如何。
【彆說這麼荒唐的話。
她身弱又嬌氣,你娶她回去天天守著嗎?】
【尹蘿和蕭玄舟情投意合,為什麼答應你?尹蘿前年當街打死乞丐,對一些小世家的子弟跋扈欺淩,不似表麵所見。你不要被她蒙騙了。】
【我處理完裴家的事,
就去荊昆同你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