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崖下一夜,即便婚約在身,謝驚塵也無法想象自己能做出這種事。
尹蘿沒能立即想到這個行為對於世家公子而言的羞恥度——這院子在角落,一般沒人來的,私下親密算什麼不合禮數?
她有點猶豫要不要來點親密接觸刷好感。
光親怪沒新意的。
謝驚塵的氣息柔和拂落。
尹蘿半伏在他肩頭,發覺兩人交握的手還沒放開,便湊近去,唇瓣輕輕地貼了一下,十指相扣緊握,依在頰邊。
“我亦持驚塵。”
“……”
謝驚塵嗓間乾啞,如星火墜山野。
他的肌膚與她相近,手邊便是她滿載華光的雙眼。
謝驚塵忽而明白了。
將將醒來那次,他未能滿足她;情意至此,春生千絲,身處其中就無可逃脫。
他們兩情相悅。
並非強求。
謝驚塵輕而易舉就著單手的姿勢將尹蘿抱起,穩步走向屋內。
尹蘿:“?”
等等。
調情這麼一點點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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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還是挺至於的。
尹蘿懷疑謝家的恪守清規、慎獨古板有點水分了,否則他們家最受看重的大公子為何會這麼無師自通?
噢。
不算“無師”,他們睡過了。
要不是尹蘿還在養身體,這擦槍走火的程度估計就得舊夢重溫了。
那個手、謝驚塵怎麼能用他那雙手……
尹蘿回味片刻,評判不改:
仙品。
先前說了半截向計如微請教煉器的事,在這之後也像是被拋之腦後了。尹蘿不想與謝驚塵起衝突,預設了他可能不讚同的場景,還準備了一些用以說服的言辭。
從李渠那得來、謝驚塵轉贈的那本功法,哪怕暫時派不上用場她也都背完了,偶爾翻書加深印象。玩修真拚悟性不好說,但背書是她上學以來的滿級技能了。
閒著也是閒著,是時候背下一本了。
幸好謝驚塵沒有過多阻攔。
尹蘿申請了“外出”,去外麵車隊翻禮物。
“小姐。”
一名平日不在近前侍奉的護衛試探地走上前來,自知失禮,先行禮後再觀察尹蘿臉色,“蕭公子獨自走了。”
尹蘿沒立即看出他的意思:“如何?”
護衛再度打量,正色道:“屬下冒犯了!”
尹蘿沒在意。
從物品裡翻出了一方精美的擺件,她錯了錯心神:
蕭玄舟這得民心的速度,要在王朝基建遊戲,分分鐘上位帝王了吧?
……
計如微隨手將擺件放到一邊:
“有什麼問題?”
開門見山之利落,猶如另類趕客。
尹蘿意識到計如微今日心情大約不怎麼好,歇了其他心思,中規中矩地提問。
計如微坐在竹下,靜聽尹蘿將問題一氣兒說完,道:
“你竟真用心看了。”
尹蘿:“……”
計如微全無自己說話可能得罪人的自覺,逐條回應尹蘿提出的問題,大段敘述、分條歸類,竟無一遺漏。
尹蘿奮筆疾書狂記。
中途計如微稍微停了一下。
“先生稍等。”
尹蘿迅速給他倒了杯水,呈到近前。
計如微習慣性地接了,喝了一口,頓住。
“尹蘿。”
他毫無征兆地喊道。
尹蘿疑惑:“是?”
水有問題?
計如微果然沒再飲,就此沉默下來。
靜得叫人心慌。
“你不是沒有基礎的。”
計如微似笑非笑,“卻想借著這個做跳板?”
“!”
她提出的問題都很謹慎,絕沒有暴露啊!
尹蘿是存著另辟蹊徑的意思,緣由眾多。可不學白不學,以前計如微壓著她都懶得看的東西,為了保命點自然是多多益善。
計如微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你若想長久於此道,有我在前,為何不問你將所成幾何?”
計如微麵目冷淡,半點不留情,“既費心搜羅問題,又三心二意,不若你先回去想想自己究竟要做什麼。”
尹蘿麵色白了幾分。
沈歸鶴前來送藥,正撞見這麼一幕。
計如微徑直轉身回屋。
尹蘿仍然原地,一動不動。
計如微有時做事是隨心所欲了些,譬如病中還有心思去教人,一麵事無巨細地解答,轉臉又能將人斥責徹底。
“尹二小姐,可在陰蔽處等。”
沈歸鶴不插手好友的私事,見日光傾斜,想起煎藥時聽藥童說過幾句尹蘿的病情,出言提醒。
尹蘿心口微顫。
她已經極力避免自己注意沈歸鶴。
萬事萬物都會成為比沈歸鶴更有趣的存在。
世界之外,有認識她的沈歸鶴。
有她自己的世界。
“不必。”
尹蘿堪稱沒情商地生硬拒絕,語氣故意不好,“是我惹先生不快,我就在此處等先生。”
沈歸鶴不再多言,亦不見半分不虞。
他端著藥進屋。
不消多時,兩隻體型較大的鳥兒銜來一方寬葉,剛好壓在尹蘿頭頂上方,巧妙地在竹子上搭了個臨時帳篷。
擅咒法者能驅使百獸。
尹蘿抿緊唇。
僵了一小會兒,默默地挪開腳步,硬是走出了寬葉遮蔽出的陰影。
沈歸鶴出來,見到這幕也並無異色,語氣平和地對她道:
“可以進去了,尹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