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們剛從藥廬辭彆。
兄長不僅與沈歸鶴打了一場,更險些封陣圍困藥廬,幾乎全然不顧千鶴宗與計如微的顏麵交情。
謝瀛反駁不了,說不好是為了什麼生氣,憤憤然道:
“為一女子至此,兄長難不成要效仿郗堂兄麼?”
“慎言。”
謝蘊蹙眉道,“兄長連護身法器都感應不到,他不趕快些,嫂嫂真出了事——”
後邊的話,謝蘊不忍說了。
“真出了事。”
謝瀛被帶入這般情境,喃喃道,“兄長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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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蘿被生物鐘成功製服,在樹下愜意地睡了一覺。
醒來。
手中抓著一片葉子。
“裴懷慎呢?”
她隨口問,手裡撫著葉麵上的折痕,“都幾日了,還不來見我。”
婢女們收拾著東西,這回的沉默不是礙於禮儀和謹慎,而是不知該怎麼說。
下午公子出現,那番舉動眾人皆看在眼裡,之後不發一語離去。
若有似無的親近疏遠最難揣測。
困縛著的傀儡和真正的“娘子”,自然是有區彆的。
仔細想想,這位娘子對公子一貫隨意,從未畏懼。
“娘子莫急。”
一位婢女小聲安撫。
尹蘿看了看她,藏住了驚訝,道:“我想見他了。”
語氣如常。
話卻模棱兩可。
“娘子不妨先喝藥用膳,婢子們會陪著娘子的。”
謔。
你們昨天還不是這麼說的,而且都不在意她直接喊裴懷慎的名字了。
尹蘿麵不改色地頷首。
不管怎麼樣,藥還是要喝的。
晚餐特彆合胃口。
尹蘿多吃了點。
李醫師按例來把脈,時間稍長:
“娘子該寬慰己身,疏闊胸懷。積鬱成疾可不是開玩笑的。”
今天怎麼又提起這一茬?
她飯都多吃了,吃好睡好的。
電光火石間,尹蘿福至心靈地湊上前去:“醫師,這個積鬱成疾,還有治愈的可能麼?”
李醫師漠不關心地道:“你不去想,或許能好很多。”
尹蘿平常壓根就沒想過。
她品了品這話,笑了起來:
“多謝醫師,我曉得了。”
李醫師道:“藥還是要按時定量吃。”
“……好的。”
她的思維太根深蒂固,認為整個澧苑沒有一絲縫隙。
可尹家派給她的鄭醫師便很厲害了,又是長久照料這具身體,都能說出她有口氣沒鬆,可能會把不出積鬱成疾嗎?
自然,這位李醫師能被裴懷慎派來,沒有策反的可能,約莫是像從前鄭醫師對姬令羽一樣,對她也有些惻隱之心吧。
橫豎下午睡過了,尹蘿夜間沒再特意小心著動靜。
婢女們詢問她是否有需要。
“沒事。”
尹蘿特意停了一陣,欲言又止地道,“公子歇下了麼?”
外麵答得很快:
“婢子不知。”
尹蘿磨磨蹭蹭地到桌邊坐下。
“娘子,可是起身了?”
“無礙。”
尹蘿在暗夜裡靜坐,“你們都去歇息吧,我這會兒不想被打攪。”
過了一陣。
婢女低聲道:“是。”
尹蘿思考要不要拗個角度什麼的,但裴懷慎那狗性格,過猶不及,還是循序漸進的好。
尹蘿一邊腦內溫習背過的種種一邊掐著時間,感覺差不多了,要滾回床上躺著。
“怎麼不點燈?”
裴懷慎的聲音出現在門外。
尹蘿的腳立即收回。
婢女們回了話,進屋的隻有裴懷慎一人。
他在夜色中看了眼尹蘿,半弧皎月清光落在她發間,她側首往來,冷光便躍入她眼中。
尹蘿不說話。
裴懷慎也未開口。
他輕車熟路地坐下倒茶,眼皮耷拉著。
怎麼總是一副困倦的樣子。
“不說話?”
裴懷慎開口,像是有段時間沒怎麼開口,帶出一點點啞。
尹蘿露出困惑的表情。
裴懷慎打量著她:
“你找我,不該說些什麼?”
尹蘿輕聲道:“我隻能找你。”
杯底與桌麵磕出短促聲響。
裴懷慎道:“明日隨我去涉義。”
“好。”
尹蘿未曾遲疑,去拾茶杯,同裴懷慎的手碰在一處。
裴懷慎眼睫微斂,收回手:“並不清閒。”
尹蘿頓了頓,“嗯”了一聲。
重歸寂靜。
尹蘿若有所思地道:
“你……好像總是更燙一點。”
裴懷慎閒閒道:“是你手太涼。”
尹蘿似是不經意地道:
“謝驚塵的手就沒有你這麼燙。”
“……”
裴懷慎的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半晌,輕飄飄地笑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