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慎道:“不想下去?”
“熱。”
尹蘿半趴著,隨口扯理由。
“沒有比冰蠶羽織更合宜的衣料了。”
裴懷慎看她一眼,“你受不住寒冰,忍著。”
剛剛那麼能猜,這會兒胡扯敷衍怎麼就信了?
尹蘿抓住衣擺,舉起:“這是冰蠶羽織?”
“不然?”
這件衣裙重工繡樣、織金造就,居然是冰蠶羽織的料子。
“你的所有衣物都是冰蠶羽織做底,一件件繡的。”
裴懷慎道。
“……”
尹蘿粗略估算,數字驚人,不禁輕吸了一口氣,“裴家究竟有多少家產?”
裴懷慎:“你應該問我究竟有多少家產。”
尹蘿呼吸一窒,不跟他說了。
裴懷慎見尹蘿半側過身,等了一會兒,半仰著把袖口搭在麵上,就這麼彆彆扭扭地均勻了呼吸。
尹蘿通過呼吸聲判斷,回首,分不出裴懷慎身上的料子,再看自己,感覺動一動都在往下掉錢。
如果裴懷慎從小就在裴家長大,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尹蘿想了一圈雜七雜八的,得出結論:
會更有錢。
“……”
-
抵達涉義城外,所見愈為乾淨整潔、明顯打理過的花草樹木,就能看出這座城的富裕。
進了城,張燈結彩,高歌曼舞。
道路兩邊的高閣還有人往下撒花,歡迎裴家二公子的到來,看不出動亂的痕跡,入眼儘是繁華。
裴懷慎安坐車內,撫著袖口:
“帶上婢女護衛,想出門自己去逛著玩。”
早早打算好找借口往外溜的尹蘿:“?”
“沒空帶你。”
裴懷慎看了看她,伸手按住她的肩。
位置不對,往裡抵達頸側。
掌心未曾挪開,簡單的動作便似撫摸。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一停。
尹蘿道:“輕些。”
裴懷慎指尖懸在她頸側,即便不直接觸碰,這樣的距離,即便不去看,仍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溫度。
“這也覺得痛?”
他仿佛嘲弄。
指尖落下,在肌膚印出星點緋紅。
尹蘿這次無法嗆聲。
確實不痛。
涉義城中有裴家住宅,裴懷慎半道上就被趙家的老爺請走了,尹蘿回裴宅修整一番,出門逛街。
還尤為慎重地問了:
“可有暗衛隨行?”
正如裴懷慎最初和她談利害,嘉蘭是她不能暴露,而固若金湯的澧苑,實則也能保她無虞。
跑路這個事得講技巧和危險係數。
“娘子隻管放心出遊,暢情玩樂。”
尹蘿安心地出門了。
有目的的逛街,去首飾成衣鋪子都沒什麼用,首選茶館,自帶說書人最佳。
尹蘿蹲了半個點,聽到一則近來有妖狐統領北方妖類、和世家聯手的軼聞。
中洲不比東洲,沒有什麼世家均衡。裴家獨大,幾個發展多年勉強苟住的世家要想出頭太難,便將心思打到了些秘而不宣的偏路上。
尹蘿:你說的這個妖狐,是不是就叫姬令羽?
中洲是姬令羽狡兔三窟的其中一處。
尹蘿沒忘這點,想不到他這會兒就開始崛起了。饒是姬令羽正在中洲,尹蘿實在不覺得這是個脫身的上選。
有血誓在身,姬令羽再沒出現過,想必是過了發情期,專心走升級了。
尹蘿又聽了好一會兒有關涉義城內的事,在小攤上轉轉也能有收獲,附帶著給裴懷慎挑了個小擺件。
她小聲道:“身後那兩個人,是不是在跟著我?”
婢女道:
“是闕餘秦家的小姐和家中婢女。”
“闕餘秦家?”
能說得這麼清楚,想必不是泛泛之輩。
婢女垂首:“公子與秦家素有往來,秦小姐幾番攜禮代父拜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尹蘿頃刻明了:
合著讓她外出的理由是在這兒。
真成擋箭牌了,雖然擋的是桃花。
裴懷慎這人做事,真是謀無遺諝。
尹蘿點點頭,沒再去管。
……
裴懷慎歸時,天將擦黑。
他一邊往裴宅走,一邊聽著暗衛回稟。
聽到尹蘿詢問是否有暗衛,嘴角勾起。
“得知暗衛隨行,娘子便安然出門了。”
裴懷慎步伐緩了緩。
暗衛仍在繼續講述。
尹蘿的住處在東邊緊挨著主廳的一間,風景格外好,推開窗便有簌簌花朵探入。
裴懷慎剛進院中,一眼望見她撐著窗沿,伸手去碰那一枝上開得最盛的那朵。
他駐足看了會兒。
尹蘿夠不到。
婢女就在她身後,沒動手,估計是她不讓。
尹蘿換了兩個姿勢,又挽了下袖子,終於碰到。
裴懷慎眼中浮現不明顯的興味,特意收斂了氣息,到了近前用扇柄一下敲在枝乾上,幾片花瓣翩然落下。
裴懷慎對上尹蘿愕然的眼,撚走她臂彎處的花瓣,道:
“出來,帶你去遊湖。”
“……?”
尹蘿眨了眨眼,明白這又是來活了。
她將腦袋偏了點弧度,露出脖頸,鎮靜地道:“痕跡已經消去了,要不要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