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2)

從尹潯那裡得到的方法,再與“長生之法”拚接,以怨養魂這點被後者中的一環取代。

計如微反複推算,確信任何環節都沒有錯漏。

也唯有這次,他付出了雙眼的代價。

他還是沒能見到聆遙。

這法子一定是對的,隻是還不夠完善。

——倘若,依舊需要以怨養魂,才是真正完整的方法?

第五次重回此世,計如微初時還殘餘著模糊的目力,窺天境被驚動,他頓時聯想到處在關嶺的尹家二小姐,借此引動一擊破開牆壁,徹底無法視物。

眼睛的問題不能被人看出。

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掩蓋,春季蒼溧海上偶有不顧危險橫渡的飛舟,霧隱舟並沒損壞,計如微以此做了一出戲。

沒有眼睛諸事不便,行走間不乏磕碰狼狽,自魂魄深處蔓延到眼底的灼痛難以消去。計如微沒空計較這些,身體的衰敗在提醒他時日緊迫,幾次輪回總算令他有些“優勢”,能提前安置好各處人手。

計如微從前對尹家的了解僅限於明麵上,不感興趣的事物向來懶得付出心力,前幾次要為尹蘿做護身法器的事他最終推拒了,這次瞎了眼也是做不成。

尹蘿身負怨氣,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計如微本打算直接將尹蘿從關嶺帶走,窺天境千裡隔空催動帶來的反噬太重,沈歸鶴正好在附近,將他帶去了醫聖那裡。

喝藥對他的治愈無用,又苦,計如微當然不愛喝。

“並非沒有治愈的可能。”

沈歸鶴勸解無用,輕歎了口氣,“你素來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為何此次尤為抗拒怠惰?”

計如微指尖懸在碗身,溫涼的熱度隱約傳來。

聆遙首次發覺他怕苦,一麵不可思議地問:“哎?你真的怕苦啊?”

一麵忍不住笑了出來。

計如微些許羞惱,將藥一飲而儘。

聆遙看著看著便又笑了:“其實我也怕苦的。”

她撐著下頜,眉眼彎彎,目光卻轉開了,仿佛隻是在對著窗外的花和樹說話:“這很好啊,我又知道你一個秘密了。”

“……”

心口處泛起綿密的刺痛,計如微一時分不清究竟是邪術的反噬還是彆的什麼,他倏忽重重摁住桌麵,像在找一個支撐,動作慌亂碰掉了藥碗:“你會護好自己的心上人麼?”

急於證明某事物那般堅決急切的動作,語調是截然相反的一潭死水。

沈歸鶴百思不解:“誰是我的心上人?”

方法沒有錯漏卻失敗還有另一種可能:

聆遙本就不存在。

在這個她沒有痕跡的世間,談何複生。

沈歸鶴見計如微不語,又道:

“如若有,自然是會的。”

計如微如鯁在喉。

沈歸鶴不知道。

全天下都沒人知道還有一個聆遙。

“那就,希望你好好地護著她吧。”

計如微牽起嘴角▇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半真半假地低聲道。

刻意帶上的輕鬆調侃打消了沈歸鶴的疑慮。

隔日計如微又發了高熱,醫聖措手不及,找不到緣由,直言他可能會撐不過去。

計如微的意識陷在紛雜淩亂的過往,無數時光交疊地將他困在那片仍有她的回憶中。

“計如微,我往日總說你沒有耐心。”

聆遙隔著窗戶,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不知道是從哪裡學來的沒個正形,微風掠起她的發尾衣擺,像是隨著花香隨處而去的自由鳥雀短暫停留,“教我的時候沒多久就正顏厲色,但你對著那些零零碎碎一坐就是一整天,還是挺叫人佩服的。”

計如微循聲看她。

那份轉瞬即逝的笑意融散在暖光中,她的麵目逐漸模糊不清。

計如微下意識地挽留。

“計如微——”

她的身影出現在數尺之外,對著棋盤上前人的珍瓏棋局眉眼糾結,手下迅速地將自己落下的黑白子收回,“哪兒有還沒學好走就讓人跑的?這盤棋的難度太超過啦!”

這盤棋是有名的死局,乍看處處生機,實則無一可生。

計如微瞧見棋盤,被她複原得很好,沒有錯亂。

轉眼便是他在棋局前分執兩子,苦苦思索。

“本來就很難。”

她咬了口手裡的青果,一聲脆響,同她的口吻般,輕盈靈動地踱步過來,看了看,道,“慢慢來嘛。”

計如微當下便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感受,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可能解到最後也是一場空。”

“但你不是喜歡嗎?”

她不假思索地道,“也會很有趣的。”

計如微從前總覺得她是一時興起、半途而廢的性子,不論教什麼都沒有特彆用心深入過,耍鬨玩樂才是她的首選。

僅就這一句話,他卻似依稀窺見了某層後知後覺的紗霧,在那之後才是不曾為人所知的真正模樣。

“計如微!”

“計如微……”

不絕於耳的呼喚,在蘇醒後也未能停止。

“險些又讓你砸了招牌!”

醫聖忿忿不平地把著脈,“正治著呢,你無故高燒不退——你小子,究竟有沒有瞞什麼傷病?”

這等跨越時間的邪術反噬醫聖覺察不出源頭。

計如微道:“沒有。”

醫聖發覺他似乎有些出神,問道:

“可有什麼不適?”

計如微聽著耳邊的呼喚,平靜地道:“並無。”

醫聖罵罵咧咧地去開藥。

半晌,幽微的呼喚消失。

計如微側耳凝神,抬手往那個方向觸了觸,極為虛幻地,不見天日燭火的一片漆黑中,他好像真的觸碰到了她存在過的邊角。

隻要靜下心便能感覺到她在身邊,不自覺地從每個蛛絲馬

跡找尋她的痕跡,妄圖將所有細枝末節都同她的存在聯係起來④_[]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自己都覺得魔怔。

他尚且必須活著。

計如微沒打算招搖地去往關嶺,萬事俱備,隻剩下將尹蘿帶走,這不算太難——耽擱的時日裡,蕭玄舟和謝濯守護在側,那隻九尾狐亦在隨行隊伍中。

姬令羽便罷了,此時他還未成氣候。

蕭玄舟和謝濯卻很棘手。

計如微改了計劃,在藥廬靜候他們到來。

尹蘿有點像聆遙。

隻是一點,又不大像。

聆遙總是無憂無慮,有時衝動得讓人心驚肉跳;尹蘿行事則明顯瞻前顧後,說話滴水不漏。

聆遙天馬行空,學東西也不乏奇思妙想,常常插科打諢到十萬八千裡之外;尹蘿很認真,沒有說的事也會去做,自發地汲取每個能接觸到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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