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蘿差點就要出手了。
她此時奪走蒼青劍,就是在眾目睽睽下。
然而戰力不平衡。
蕭家的下屬一時被控製,蕭玄舟顧及著下屬性命沒有出全力;謝驚塵剛才出現時神色已經看不出什麼?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幻術的影響就算有所殘留也不會太久。
蕭負雪雖是在施術途中被襲擊,但狀態調整得很快,沒有傷到。
蒼青劍拿到了,從這幾人眼皮子底下順利脫身才是問題——難道她暴露了目的,他們還會當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讓她走?
莫說到那個地步,即便是現在,姬令羽都不像是能放任她了無蹤跡地跑。
應該要更穩妥、更周全——
水妖自如變化的身形迅速迫近,地麵留下一串濕漉漉的印記。
裴懷慎將尹蘿拉到身後,兩人的手交纏緊密,動作間碰撞難免,像一對跌跌撞撞的苦命鴛鴦。他不知何時又有了新的佩劍,從芥子袋內取出,徑直甩開劍鞘。
蕭玄舟的流雲劍已至。
一劍清靈,阻斷水妖路徑。
蕭玄舟的視線透過劍影憧憧同尹蘿對上。
尹蘿不過一眼便錯開,沒有去分辨那雙眼中的情緒為何。她專注打量著裴懷慎持劍的姿態,判斷對方恢複的程度。
水妖嘶吼著轉向蕭玄舟,兩名距離最近的蕭家下屬趁著空隙撲向尹蘿。
流雲偏了寸許,沒有下殺手,是為快準穩地攔截。
傷口在下屬的膝上,這一人卻感受不到疼痛地繼續往前,即刻又被蕭負雪砸過來的生息馭靈與謝驚塵的激越琴音阻擋。
裴懷慎:“……”
尹蘿:“……”
果然,不能衝動。
裴懷慎手中佩劍筆直迎上,毫不留情,被尹蘿的劍不期然格開。
“他們無辜。”
尹蘿這樣解釋著。
裴懷慎眉尾一揚,很想說點什麼似的,知情識趣地閉了嘴。
藉由這一擊所帶來的刹那分神,龐大的幻境景象吞噬周遭,將眾人拖入其中。
其他人的身影被幻象吞沒,尹蘿感到一股莫名的推力,當機立斷,空著的那隻手不再蓄勢待發地按著兵器,先抱緊裴懷慎的手臂。
裴懷慎微怔,展臂攬住她,在她背脊處輕拍了一下:“沒事。”
三尺之外,一模一樣的‘尹蘿’站在那裡。
沒有了引入幻術的前提,這個看上去比山洞粗糙太多。
“你們在幻境裡看見的就是這個?”
裴懷慎嗓音模糊。
尹蘿掃過一眼,佯裝畏懼,躲在他懷裡。
裴懷慎看著‘尹蘿’接近,佩劍在指間轉過一遭,乾脆地捅入她的心臟。
“噗嗤。”
鮮血飛濺,竟是有餘溫的。
那張一目了然虛假的臉上神采頓失,眼中亮光灰敗暗淡,腦袋如死物機械僵硬地歪垂。
裴
懷慎莫名不快,抱著懷中人的力道緊了緊,確認真實的溫熱仍在。
倒在地上的‘尹蘿’血流不止,身軀寸寸化為白骨,唯有心口處的劍傷仍清晰刻印。紅顏轉瞬枯骨,繼而儘數灰飛煙滅,景象慘烈尤其,比謝驚塵幻境裡無數個‘尹蘿’被擊碎後迸裂消失的場麵更富真正死亡的氣息。
乍一看心驚肉跳的,但人畢竟看不到自己死去的樣子。尹蘿沒忍住又好奇地瞄了瞄,怪嚇人又挺新奇。
裴懷慎捂住她的雙眼,光亮映出透過血管的微紅:“都是假的。”
“怎麼了?”
尹蘿聽出他聲音不對。
裴懷慎看一眼白骨消失的地方,心緒憋悶沉重,眼角輕跳:“沒怎麼。”
尹蘿生出疑竇,撥開他的手想再看看,身體往側邊探過去,像是要直接掙脫離開,環在腰上的手條件反射地收緊了。
裴懷慎眉心攏了攏,口吻輕散:“誰會上趕著看自己的死狀?”
尹蘿眨眨眼,理所當然道:“因為死的時候看不到。”
裴懷慎心間重重一跳,類似的感覺在她遇險時也曾出現過,隻是遠不如現在反應強烈,了無生息的殘忍死狀摹刻在腦中,不過匆匆一瞥仍將所有細節勾勒清楚,仿佛他曾無數次的反複描繪過這個場景。
“嘶——”
尹蘿抽著氣,腰上被勒的力道有些大了,她回首看向裴懷慎。
裴懷慎臉色微白,微微彎下腰,呼吸聲驟然清晰了一瞬,紊亂急促。
景象再度變化。
人跡罕至的窮巷角落,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少年滿臉不懷好意地踱步靠近,肖似不良少年火拚現場。
尹蘿看看周遭,恍然:
噢,剛才的‘尹蘿’是誘餌。
沒有引入幻術的前提,就臨時創造。在人心防薄弱的時候乘虛而入。
按照姬令羽的說法,會見到的是人心底深處的東西,或是執念所在,或是過往不好的記憶經曆。
這應該是裴懷慎少年時的經曆。
裴懷慎鬆開她,擋在她身前。
出手沒有半分為過往所困的遲疑,徑直劃破喉頸的致命招式,顯而易見對這種事並不陌生。殺完後,裴懷慎順手甩了甩劍上的血跡。
尹蘿探出腦袋,先對上他的若有所思的眼神。
“在想什麼?”
“就這?”
“……”
裴懷慎拿佩劍的動作毫無劍修的氣質,劍尖隨意地在地上點點,他仿佛真心實意地困惑:
“這樣,就能把謝驚塵困住?”
其實尹蘿也感覺謝驚塵狀態有些不對。
他實力不凡,性格清冷,加上驚塵琴和鎮壓邪祟的特質,總給她一種特彆神智清明、絕不受幻象迷惑的感覺。
可能是太點對點打擊了?謝驚塵這樣的人受不了那麼香豔的場麵?
“謝公子之前同水妖交手,鎮靈耗費心神,或許受了影響。”
尹蘿考究地回答道。
裴懷慎盯了她幾息,鼻間逸出一點含混的單音節,似笑非笑的神色:“那就是吧。”
宛如反擊裴懷慎的“輕視”,火燒,高閣堵截,埋伏偷襲……瞬息萬變的危機景象,不容人喘息停歇。
裴懷慎的幻境怎麼一直在打打殺殺?
他們墜入一輛馬車裡,馬車顛簸搖晃,正全力向前狂奔。
尹蘿撩開窗簾,數十人騎馬在後緊追不舍,揚起的黃沙塵土彌漫,視野都被蒙上灰撲撲的顏色。這些人著裝統一,明顯是嚴整有序的同個派係,呼喝著讓人交出什麼東西。
“彆被嗆到了。”
裴懷慎輕描淡寫地拉下窗簾,囿於車廂隻能半曲著身子。
顛簸之間,尹蘿微微側首,淡雅的香氣便輕而易舉再次將他包圍,他險些吻到她的頭發。
裴懷慎頓了一下,緊急後退。
尹蘿奇怪地看看他,同他商量:“我們是跳車,還是等他們攻過來?”
“我來應付。”
裴懷慎躍出車廂勒馬急停,兵戟交接聲很近。
裴懷慎的野路子殺起來極其凶悍,完全不講觀賞性和遲疑,對方可能想趁著兩把兵器架住的間隙說點什麼,他隻會趁這空隙見縫插針地給對方一刀,無所謂這樣做是否會被其稱之為“卑鄙”、“沒有道義”。
外麵沒有動靜,說明其他人也正在經曆自己的幻境。
在幻境裡的消耗是實打實的。
這才是最佳時機。
既然是裴懷慎經曆過的,並不能嚴格意義上控製住他,他消耗不少,但仍有餘力。
尹蘿隱隱感覺幻境快要結束,這些過往根本算不上裴懷慎的心魔——他大概是個壓根不存在執念的人。
她拔出劍,由後解決了兩個人,站到裴懷慎身邊。
“過來乾什麼?”
距離拉近,才能覺出裴懷慎的氣息略有不穩。
尹蘿道,“感覺你快撐不住了。”
裴懷慎輕笑,漫不經心道:“以前就是我一個人解決的。”
尹蘿換了下站位,更方便格擋:“總不能看著你一個人。”
“……”
裴懷慎靜了靜,忽然問,“都是我的麻煩事?”
尹蘿:“嗯?”
“你呢?”
裴懷慎問,“沒有麼?”
尹蘿一心三用,觀察盤算,鎮定地道:“有,但沒你的陣仗大。”
裴懷慎笑了一下:“那你也算一次見識過了,不虧。”
尹蘿準備出手,看見兩道身影在幻境的邊緣——是那兩個被控製的蕭家下屬,裴懷慎似乎還未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