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騎馬徑不方便,忠右衛門索性換上木屐,自己舉著扇沿著雨道往回走。原本還挺愛說話的助六,此時也不說話了。他愛他的德川幕府,可是德川幕府爛透了,要完了。
如果是以前的幕府,就算不趁機讓島津氏分家另過,起碼也要讓高崎五郎右衛門切腹吧。畢竟不論阿由羅夫人到底有沒有行詛咒之事,高崎五郎右衛門隻是一介臣子。
身為臣子,出首告發主母。這在封建時代,那就是大逆不道,不問情由,理當問斬!
你德川幕府身為整個日本國最高級的封建衛道士,你怎麼能自己都不維護封建秩序呢?高崎五郎右衛門擺明了就是誣告,就是挑事,這種挑事的人,你幕府就算為了保全體麵,避免和島津氏矛盾公開化,也不能夠就這樣裝作沒事人一樣,直接放過啊。
對,幕府實力確實不行了,可是上午的時候幕府還有虎皮在啊。要麼你就裁斷高崎五郎右衛門說的不錯,直接拘捕阿由羅夫人,然後刑獄擴大化,把重富忠教也給弄進去。這樣起碼還能得到島津齊彬的效忠,保證島津齊彬在位期間對幕府的感恩。
或者你就裁決高崎五郎右衛門誣告,直接判處他一個斬首之刑,震懾諸侯。告訴諸侯們,臣就是臣,君就是君,臣告君,那就是以下犯上,必須處死!
現在倒好,擔心處置了阿由羅夫人和重複忠教,會讓島津齊興不高興,然後島津氏跳出來抗議。又擔心處置了高崎五郎右衛門會引起島津氏內部的改革激進派武士的不滿,讓他們也上躥下跳。
於是連兩邊各打五十大板的膽子都沒有,就讓人家回家自行調解了。你這個天底下最大的裁判,等於是自行放棄了手中的裁斷權啊!
“不知怎麼的,感覺胸口鬱悶,不暢快……”助六神情鬱鬱,很少見他這樣。
他們金丸家是被織田信長差點殺絕戶,幸虧德川家康收留才保全了家名,並且一直延續到現在的。德川氏對金丸家有山海一般的洪恩,金丸氏又累代奉公。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助六真的覺得自己是德川家的一分子,他希望德川家好。
和水野忠邦一樣,他想要保扶幕府,就算不能讓幕府變得強盛無比,起碼也不繼續腐爛下去。以前他尚且覺得幕府有些振作的氣象,將軍德川家慶不是十足的昏君,宰相水野忠邦不是昏聵的奸佞。
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覺得幕府還能好起來嗎?”忠右衛門語氣平淡,卻又帶著幾分質問。
“不……能……不……”助六下意識的覺得幕府好不了了,可是他的身份他的心意,又希望幕府能夠好起來。
再想到今天的所見所聞,他又覺得幕府是絕對好不起來了。一個連自己虎皮都被隨意扯破,所謂的威嚴已經千瘡百孔的幕府,如何好?
“幕府諸臣儘似蟲豸,蠅營狗苟,毫無振作之氣!”忠右衛門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助六。
“清和源氏新羅三郎末裔,金丸助六郎邦義,爾世受國恩,東照大權現待汝家有再造之德,爾可願見到這二百年江山,拱手讓與外人!”
“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