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個老和尚,他手中提著水桶,正拿著一塊抹布,奮力地擦著內部布滿灰塵的佛像。
佛修明顯經過修補,許多地方都掉了漆。祥和微笑的佛像臉上,不知道怎麼的,有了一大塊無力修補的凹痕。
因為這片凹痕,佛像顯得破敗許多,但是那種祥和之感,倒是沒有半點減弱。
老和尚擦得很賣力。
他認認真真地擦著佛像,雖然佛像上的灰塵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卻依舊沒有半點偷懶的意思。
這是一片碩大的寺廟。
以其外溢的鬼氣來說,這裡也不該是這幅模樣。
齊墨與寧不流一直等了兩個時辰,兩個和尚才乾完手頭的活計。
小和尚提著掃帚,走了進來。
老和尚在佛前上了三炷香,接著便於小和尚一起,在佛前坐下,開始誦經。
隨著他們的聲音,一道道虛幻的身影,也在這裡慢慢顯現出來。
一群和尚的虛影。
端坐在蒲團都沒有的,野草略微稀疏些的地麵上。
誦經。
他們麵對的是一尊布滿了灰塵的佛像,身處荒蕪一片的寺院中。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一片虛幻般的梵音,約過寺廟,在這一片寂靜的群山之中,回蕩開去。
齊墨靜視許久,終於低歎一聲,道:“阿彌陀佛。”
他說完這一句,便走到眾僧人最前方盤坐而下。
一句梵音自他口中誦起,與此同時,寺廟之中自佛像起,變得纖塵不染。
雜草從磚縫中撤回,佛像被靈氣修補,身上的裂縫不見一絲,古樸至簡,而栩栩如生。
一股檀香氣,從佛前的香爐傳出。將整個寺廟都籠罩。
這裡哪有那傳言中,魚肉百姓的酒肉和尚的模樣?
反而是最為虔誠,也最為慈悲的信眾。
齊墨不介意念一遍往生咒,化去他們心中執念,送這些佛門弟子進入輪回。
阿彌陀佛。
我佛慈悲。
有些事情,已經不在言中。不以言語告知了。
齊墨念了一天的經,寧不流就在外邊聽了一天的經。
他聽得懂佛理,不過是之前不願聽罷了。
可齊墨講的經,他卻是願意聽的。
這裡百年如一日,比起一些佛修,還要真真正正像是個佛道弟子的凡人,也叫他足夠尊敬。
一日過去,百花開遍,佛音傳唱開來。
四周山林間,都有靈物來此聽經。
或許齊墨的修為,不至於如此。
但是他在佛經上的十餘年研習,加上,加之這般驚世天賦,講經卻已經足夠了。
佛道,從來不是看修為的門派。
更加注重心境、對於佛經的研習等。
原主在這一點,就已經遠超許多佛道中人。
而齊墨經曆不凡,所見識之開闊,也更加奇異。
由他來講經,自然也就更加得心應手。
原本一片死寂氣息的寺廟,此時嶄新一片,自有一種古樸的氣息。
寺廟中的眾僧,都已經沒有了蹤跡,隻能隱約聽見一句“阿彌陀佛”,似有似無。
夜幕落下,這裡聚集起來的一些靈物也都散開。
隻有齊墨一人,還枯坐在佛像麵前。
他沉默許久,問寧不流道:“你說當初之事,有幾許真,幾許假?”
當初之事,所說的,就是尋晴一帶傳開的傳言。
這些僧人沒有半點怨氣,隻百年一日,在此地修行,可他們不離去,本身便已經說明了許多事情。
這裡該是某一處落沒的佛修傳承。
否則不會處於群山之中,蹤跡難覓。尋常凡人,在山野中彆說修行,生存都是難事。
所以那時候的事情,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齊墨想要一個答案。
他如今心神動蕩,寧不流一句話,便可能讓他就決定未來的方向。
寧不流大抵也察覺到了什麼。
他想不出齊墨這般人,會有信念動搖的一日,隻是下意識地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所以他必須慎重回答。
那傳言中的事情,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依他來看,自然全數是假的。
任何一個人,見到如今的這般情景。都想象不出,這些僧人會與那樣暴戾荒誕的傳言合在一起。
寧不流自然有也是如此。
但是此刻不同。
他能察覺到這個問題對於齊墨的重要性,卻不知道不管他怎麼回答,結局都是早早注定的。
寧不流道:“我有一術,可重溯時光,現出那些情景。”
“你想知道,我們就自己去看,是非對錯,總是要有人來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