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那一年。

黛染十歲。

離寒十四歲。

那一日。

黛染穿著一身素雅的碧水雲錦,安靜地坐在睡蓮碧水旁,低眉順目地認真繡著一朵繁盛的紫曼羅。

幾陣蓮風寂寂吹過,無香地吹拂黛染輕挽的流雲髻,搖曳流雲髻上斜插的紅玉紫曼羅金釵。

離寒遙遙地注視著難得沉靜的黛染。

黛染如玉的纖指正輕拈繡花針,認真地繡著一針一線……

突然。

尖銳的繡花針刺進黛染嬌嫩的指頭,黛染禁不住疼痛地驚叫。

離寒大步走到黛染的身前,附身,察看黛染受傷的指頭,才發現,黛染那十根原本青蔥般的指頭如今布滿點點傷口。

“不許再繡了。”離寒奪過黛染手中的繡花針。

“二哥,你看,我繡得好看嗎?”黛染將就要繡好的香囊遞到離寒的眼前,甜甜地笑著。

“好看。”離寒眉頭緊皺,“但是,不許再繡。”

“等我繡好了這個香囊,自然就不會再繡了。”說完,黛染便伸手,想要拿回她的繡花針。

“無緣無故,為何要刺繡?”離寒不願將手中的繡花針還給黛染——身為曼羅門貴族,黛染本就不應該做這種刺繡粗活。

“因為……這是我要送給二哥的生辰禮物啊!”

“這是……送給我的生辰禮物?”

“我生辰那日,二哥送我這般難得的紅玉紫曼羅金釵。”黛染抬手,輕撫了撫發髻上的紅玉紫曼羅金釵,笑得如蜜般甜,“二哥生辰將至,我當然也要送給二哥最最獨一無二的禮物了。”

“傻瓜。”離寒愛憐地摸了摸黛染的頭。

“二哥喜歡我準備的這份生辰禮物嗎?”黛染期待地看著離寒。

“喜歡。”

哪怕黛染隨便在花園裡麵撿塊石頭送給離寒,離寒都會喜歡。何況,黛染為了這份生辰禮物費儘心思。

“二哥趕緊把繡花針還給我。”黛染再度伸手去搶繡花針,“還差一點點我就繡好了……”

離寒直接把繡花針扔進了睡蓮碧水,睡蓮碧水泛起點點漣漪。

黛染驚呼:“二哥為什麼把繡花針扔進睡蓮碧水?!”

“無須再繡,我就喜歡香囊如今這模樣。”離寒拿過黛染手中尚未完工的香囊,卻已經愛不釋手,“從今以後,無論何時何地何處,我都必定帶著這香囊。”

“真的嗎?”黛染欣喜得很。

“當然。”離寒堅決點頭。

從那以後。

黛染再沒有拿起繡花針。那香囊,是黛染唯一做過的女紅。

從那以後。

離寒無論在何時何地何處,無論去做任何事,都必定隨身攜帶這個香囊。

時光荏苒。

搖曳在回憶裡的紫曼羅,盛放,凋零。

匆匆流逝的流光,衝刷了一切。

無論是曾經價值連城的紅玉紫曼羅金釵、還是曾經的曼羅公主親手製作的香囊,如今都已被衝刷陳舊。

唯獨,愛,恒久不變。

……

……

曆經一整天的煎熬——

期待,胡思亂想,調班,桂婉容的刁難,雜七雜八,望穿秋水。

總算熬到傍晚。

喬黛染跟葉心儀是在桂婉容的冷嘲熱諷之中走出連城珠寶門店的,仿佛葉心儀跟人家調個班是多麼離經背道的事情似的。

也罷。

沒有硬把葉心儀綁在門店不讓葉心儀走,桂婉容也不算太喪儘天良。

20多分鐘的車程加上3分鐘的步行,喬黛染跟葉心儀來到鏡花水月。

站在鏡花水月門口。

葉心儀抬頭看著鏡花水月低調而又奢華的門麵,心想:哇塞!這麼高級的地方,是我這種小老百姓能來的嗎?我猜,在這裡喝一杯水,就要花我一天……哦,可能不止一天……可能要花我兩天的工資了吧?

葉心儀在心中驚歎著,瞳孔放大,嘴巴微張,宛若智障。

喬黛染橫了一眼葉心儀,用眼神提醒葉心儀:注意你的儀態,少給本公主丟臉。

葉心儀馬上回過神來,緊緊地閉上嘴巴、抿住嘴唇,一個勁地衝喬黛染點頭。

葉心儀誠惶誠恐卻又十分堅定地看著喬黛染、意思是: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裝作淡定的!我一定不會再露出沒見過世麵的窩囊樣的!我一定努力不給公主大人丟臉的!

喬黛染這才收回提醒葉心儀的眼神,幽幽看向鏡花水月。

眼前的鏡花水月,雖然無法與薩釋王宮裡麵的奢華宮殿、亭台樓閣相媲美,卻已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見到過的、最顯尊貴的地方了。

喬黛染尚未多作打量。

身穿碧色刺繡旗袍的服務員已經拉開了鏡花水月的大門,恭敬地微笑,向喬黛染與葉心儀微微躬了躬身……

這一瞬間。

喬黛染仿佛看見從前圍繞在她身旁伺候的那群身穿七彩輕紗的宮娥。

服務員柔柔笑著,聲音柔美:“喬小姐,葉小姐,二位晚上好。畢先生已經在裡麵等著二位了,請二位隨我來。”

語畢。

服務員嘴角掛笑,左手輕輕覆在小腹之上,躬身,右手五指並攏地朝鏡花水月裡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雖然服務員的恭敬程度跟從前伺候黛染的七彩宮娥相去甚遠,但是,這已經是喬黛染來到這個年代之後、遇到最恭敬的禮遇了。

葉心儀難掩內心的複雜情緒,心想:我就該換一身好點的衣服再來!人家服務員姐姐穿著製服,我也是穿著製服!可是人家服務員姐姐身上穿著的旗袍明顯比我身上的名貴很多啊!這樣的我……怎麼好意思接受人家服務員姐姐這麼好的服務啊!

想到這裡。

葉心儀膽怯地雙手拉住捏著喬黛染的手臂,直捏得喬黛染手臂生疼。

喬黛染橫了一眼葉心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