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穿黑色西裝但是沒有戴墨鏡的保鏢走到葉心儀的身前——葉心儀愣了一下,趕緊往旁一步,讓保鏢直接麵對喬黛染。
保鏢對喬黛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恭敬地說:“解總在車上等您,喬小姐請跟我來。”
喬黛染冷然地頷了頷首,跟在保鏢的身後。
葉心儀在原地跳了跳,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那我呢??”
喬黛染沒有停下腳步。
她心想:哼。葉心儀以為方才稍微替本公主擋一下,本公主便會感激她?簡直可笑。
她心想:瞧她那副妝容不整的狼狽模樣,實在丟臉。本公主豈可在這麼多人麵前,與那般丟臉的葉心儀同行。
她卻用確保葉心儀能聽清的聲音,命令:“若你繼續那般傻站著,我就不等你了。”
葉心儀高興地原地跳了一下,屁顛屁顛地跟在喬黛染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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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長版豪華轎車緩緩而行。
葉心儀坐在副駕駛座,拉下擋板,打開擋板內折射著高級光澤的鏡子,美其名是把被人潮擁亂的頭發梳梳整齊,實際上是通過鏡子偷看坐在後座的解華川跟喬黛染。
先是沉默。
然後……
仍是沉默。
葉心儀都開始被後座的沉默泡得焦急了,解華川跟喬黛染卻仍在沉默。
許久。
解華川才開口。
“剛才有嚇到嗎?”
“還好。”與其說是“嚇到”,不如說是驚訝。喬黛染問:“那些人的消息居然那般靈通?”
“反正也不打算隱瞞,就隨他們去吧。”解華川遲疑了半秒,“你放心吧。稍後我會讓公關部正式發布聲明,公開我們的父女關係。當然……在那之前,我還是要先問問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公開我們之間的父女關係……”
“就按你說的辦吧。”喬黛染徑直說道,毫不拖泥帶水或者扭扭捏捏。
“真……真的嗎?”久經商場的解華川居然眼泛淚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喬黛染稍作點頭。
“那……那真的是太好了!”
若非還有司機跟葉心儀在,解華川怕是會如昨晚那樣,感動落淚,甚至感動流涕。
縱使解華川極力抑製感動,透過鏡子偷看著後座一舉一動的葉心儀,仍是驚訝得瞪圓了眼、張開了嘴,並且一時三刻緩不過來。
葉心儀心想:這……真的是連城珠寶的大老板解華川嗎?
葉心儀心想:呃……他肯定就是解華川啊!我在雜誌上見過他,在公司期刊、網站和公眾號上見過他,上次在連城珠寶總部也見過他……
但是!
葉心儀心想:無論是雜誌、期刊、網站、公眾號抑或是連城珠寶總部,大夥看到的解華川都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讓人不敢直視的解華川啊!
相比之下。
葉心儀心想:現在這個眼泛淚光的解華川簡直就是含辛茹苦的慈父,愛女兒至深、就算女兒想要天上的月亮都願意花光家產給女兒摘月亮的那種慈父!
葉心儀心想:一直都聽說解華川疼女兒……可是……解華川再疼解莉,也不見得解華川會有這種願意為之付出一切的慈父眼神看解莉啊!
看來。
葉心儀心想:解華川對表姐除了有血濃於水的父愛,還有深深的虧欠?
不止於此。
葉心儀心想:解華川對姨媽的愛,真是深深深深……深不可測。
喬黛染感受到葉心儀在偷看,於是,喬黛染橫了一眼鏡子裡的葉心儀。
葉心儀裝作若無其事地透過鏡子、衝喬黛染傻傻一笑……葉心儀裝模作樣地以手作梳,繼續梳頭發。
喬黛染懶管葉心儀的沒皮沒臉,扭頭看向眼眶微紅、眼泛淚光的解華川,問:“現在是去哪裡?”
“你有沒有什麼地方要去?”解華川的語氣十分小心翼翼,仿佛喬黛染是他曆經九九八十一難才尋得的易碎珍寶。
“大概……”喬黛染稍稍勾了勾嘴角,似笑而非,“要去上班吧。”
“上班就暫時不要去了。”解華川笑了笑,“那些人肯定會守在你工作的門店。就算你去了,也工作不了。”
“嗯呢。”
喬黛染方才的回答,不過是為了調劑氣氛罷了。然而,喬黛染發現,她並非調劑氣氛的好料子,而且她為了調劑氣氛而作出的回答聽上去很蠢。
解華川說的沒錯。
縱使那些人沒有守在陽光廣場門店,以喬黛染如今的身份,以後大概也無須再在連城珠寶的任何門店拋頭露臉地服務他人……這對於喬黛染來說,當然是極好的事情……然而,這極好的事情,卻讓喬黛染心裡莫名不安。
喬黛染移目看向車窗外。
窗外的陽光更加豔膩了,膩得仿佛隨時會滴出稠稠的果糖。
“車子駛向何處?”喬黛染再問。
“家。”解華川一如慈愛的老父親,輕拍了拍喬黛染的肩膀,很輕很輕的,“我們……回家。”
“回家?”喬黛染眉頭輕蹙,“現在?”
“是的。”解華川的眼眶更紅了,聲音裡頭有著沙啞的哽咽,“過去三十多年,是我對不住你跟雨幸。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儘我所能地補償你。請你相信……爸爸,好嗎?”
爸爸?
縱使解華川是喬杏華的“爸爸”而非喬黛染的“爸爸”……她仍是被解華川的“爸爸”二字,惹得眼睛發酸。
“打擾一下……”
葉心儀扭頭,像是小學生上課提問般舉起手,怯生生地說:“表姐不用上班……但是……嗬嗬……我就要遲到了……解總方不方便捎我一程,送我去陽光廣場?”葉心儀慌忙補充:“如果不方便也沒有關係!靠邊放下我就行!我打車去上班就可以了!”
喬黛染橫了葉心儀一眼,心想: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著回去上班?葉心儀果真丟人。
喬黛染卻對解華川說:“葉心儀跟我一起‘回家’。”
解華川點頭如搗蒜道:“好好好。隻要你高興,什麼都好。”
說罷。
解華川看向葉心儀,同樣慈愛地問:“你就是雨秋的女兒,心儀?”
葉心儀拘謹地點了點頭,緊張地回答:“是的!”
解華川和藹地問:“雨秋一切都好吧?”
葉心儀一心想把氣氛搞起來,嗬嗬笑著說:“我媽除了身體發胖,脾氣暴躁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喬黛染心想:這般詆毀自家母親,葉心儀實在不識大體。
喬黛染心中罵著葉心儀不識大體,卻又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被葉心儀逗得微微地笑了。
發現喬黛染笑了,解華川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