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能寐。
夜不能寐使得她很久沒有做夢,沒有夢,便無法在夢中見到離寒……很想他……思念,讓她落下了眼淚。
淚眼中,她仿佛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背靠著窗台,緩緩地坐下。
她從兜裡拿出一塊用明黃玻璃紙包裹著的水果糖,窸窸窣窣地打開,拇指跟食指拈起比明黃深色一些些的硬糖,緩緩放進嘴裡……甜甜的橘子味瞬間盈滿一腔,混著流淚的酸楚,說不清嘴裡更甜還是更酸。
……
……
微涼的月光,寥寥輕灑。
幾抹春末夏初的夜風輕拂,無情地吹落才剛攀上高枝的花瓣,落紅飄零,如雨。從不隕落的紫曼羅幸宅樂禍地裹挾夜風,嘲笑花雨,踩踏樂聲,恣意地於風中搖曳盛世身姿。
和一眾曼羅門貴族一般,驕縱,自傲,紙醉金迷,隻顧繁華不管世事。
十二歲的黛染背靠那叢繁密如牆的紫曼羅,眼淚一如落花般,滴落……一滴,兩滴……眼淚,將她依雲流香垂地裙的裙擺染濕。
“黛染?”
是離寒。
黛染抬起淚眼,看向背對夜色、披星戴月的離寒。
離寒總穿一身玄色,給人一種冰冰冷冷不容親近的感覺,與他那些喜歡穿明藍、湖青、翡翠綠的兄弟相比,尤為更甚。
“二哥……”黛染於朦朧淚眼中看著逐漸走近的離寒。
“為何哭了?”離寒走到黛染的麵前,單膝跪下,抬手為黛染拭淚。
“我想娘親了……”喬黛染用手背擦了擦掛滿下巴的眼淚,不斷地吸著鼻子,看著離寒為她擦眼淚。
“今日是你母親的生忌。”離寒知道,每年今日,黛染都會特彆想娘親。
“二哥記得?”黛染一抽一搭地吸著鼻子。
“嗯。”離寒點了點頭,更為溫柔地為黛染拭著淚,“不要哭了。你母親定然不願意看到你這般傷心難過的。”離寒亦不願意。
“可是……我就是想娘親啊……”
雖然腦海中幾乎沒有關於秋蘿的畫麵……
雖然鳶蘿皇後以及其他人都對黛染極好……
雖然黛染向來萬千寵愛在一身甚至常常恃寵而驕……
可是。
每年今日。
黛染總是無法自已地感到悲傷,無法自已地欲要落淚。為了不讓他人看見她這般模樣,她總會偷偷藏起來,偷偷落淚。
每年。
離寒都會找到她。
每年。
離寒都會如今夜這般,溫柔地為她拭淚。
“二哥……”
“嗯?”
“陪我坐一下,好嗎?”
“好。”
隻要黛染不哭,什麼都好。
離寒坐在黛染的身旁,同樣背靠那叢過分繁密過分驕縱的紫曼羅。紫曼羅濃鬱霸道的香氣鑽鼻而入,身為曼羅門貴族的離寒與黛染早就習以為常。
黛染還是一抽一搭地哭著。
此時此刻。
離寒恨透了自身的不善言語……
突然。
離寒變戲法般向黛染伸出手掌。
隻見。
一塊不大不小的橘色“琉璃”,正乖乖地躺在離寒的掌心。
“這是?”
黛染抽泣著,吸著鼻子,疑惑地歪頭看著離寒。
“糖。”
糖?
黛染忘了落淚,卻仍是吸著鼻子,更加疑惑地歪頭看著離寒手中的“糖”……這糖,跟她過去常吃的麥芽糖、糖蓮子等等的糖,都極不一樣。
“嘗嘗吧。”
黛染聽話地把躺在離寒手掌心的糖放進嘴裡,甜甜的麥芽味之中夾雜著濃濃的橘子味……喬黛染瞬間忘了落淚,驚喜地看著離寒:“是橘子的味道。”
“喜歡嗎?”
“喜歡!”
“喜歡就好。”離寒變戲法般拿出隨身帶著的手帕,打開,裡麵躺著好幾顆色彩各異的“琉璃”糖,“還有很多不同味道的。隻要你不哭,二哥都給你。”
“黛染不哭。”
“乖。”離寒把手帕連同裡麵的糖遞給黛染,順帶摸了摸黛染的頭。
“二哥也吃一個!”
“不……”
不容離寒拒絕,黛染把一顆“琉璃”糖塞進了離寒的嘴裡……西瓜味道的,很甜。離寒對黛染笑了笑,唯隻屬於黛染的笑。
……
……
倪寒醒來,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戶。
夜深。
窗外。
沒有夢中的星與月,沒有夢中妖嬈盛放的鮮花,更沒有夢中看不清容貌的古裝女孩……夢中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卻繼續縈繞著他。
已經好幾天沒有做夢了。
莫名的思念無形地纏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呼吸……思念……無法呼吸的思念……這種思念,似乎不隻是對夢中的古裝女子,還有,那位,聽說已經搬進解家大宅的,喬黛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