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奢靡的薩釋王宮。
飲宴宮殿裡頭,不斷傳出絲竹樂聲與觥籌交錯之聲。
飲宴宮殿外麵,風雨飄搖。
如碎琉璃般晶瑩的微雨,或滴落在紫曼羅偌大浮華的花瓣上,沿香,而下……或沉浮在紫曼羅馥鬱濃厚的香氣中,隨風,翩飛。
她穿梭在紫曼羅迷宮裡。
昏暗的天與地,儘是被雨冰涼的紫曼羅濃香。
身穿玄衣的男子站在那叢傲嬌盛放的紫曼羅旁邊,手裡沒有撐傘,琉璃微雨早已把他的玄衣打濕……
夜色再深,卻也無法掩飾男子眼中的悲傷。
微雨再冷,卻也不及他的心。
“二哥……”
身穿紅色曼羅盛裝的女子撐著油紙傘,悄然走到男子身後……冷而又香的琉璃雨打在曼羅盛裝的裙擺之上,如果暗夜滴下的血淚。
許久。
玄衣男子緩緩地轉過身,看向紅裝女子……唯有玄衣男子心裡明白,他這個轉身有多麼多麼的沉重……唯有玄衣男子心裡明白,他多麼多麼不願意轉身麵對已成定局的現實。
四目,對視。
沉默,無言。
唯有遙遙傳來的絲竹樂聲與耳邊的瀟瀟風聲。
許久。
“二哥,對不起,終究是我負了你。”她哽咽。
方才。
鳶蘿皇後在殿上正式宣布,她將要嫁給大王子為妻。將來錦瑟皇上仙逝,大王子離淵登基,她便是下一任的皇後。
眾人山呼萬歲。
觥籌祝賀。
她隻能強撐著,讓淚在心中流。
他搖頭,“你不曾負我。”
人儘皆知,她終究是要嫁給大王子、成為薩釋國的皇後。這是她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無論她是否願意,無論他是否願意,也無論大王子是否願意。
薩釋國人信命。
薩釋國人認命。
薩釋國人不敢逆天而行。
“忘了我吧,我不值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悲傷的琉璃香雨,本欲把話說絕,一吸一呼之間卻儘是痛心欲絕。
“天下之大,唯你值得。”他竟笑了,卻比哭還更讓人痛心。
“再過不久,我就要嫁給離淵……”
“你在我這裡。”他用冰冷的大手,按住他幾欲停止跳動的劇痛心臟,“誰都搶不走。”
“可是……洞房花燭……”旁人都羨慕她貴為未來的皇後,她卻恨她就要變成殘花敗柳。
“你在我心中,永遠無暇。”
“二哥……”
隔著飄搖的琉璃雨。
他們再一次沉默地對視。
她想要為他撐傘。
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帶她走。
天涯海角。
地久天長。
然而。
他們不可能逃過鳶蘿皇後,不可能逃過薩釋上師,更不可能逃過薩釋國的傳統倫理枷鎖,更加不能逃過既定的宿。
天下之大,蒼穹遼闊。
他們卻注定隻能在奢靡的宮殿之中,循規蹈矩地夜夜笙歌,一如困在金雕玉砌牢籠裡麵的小獸。
都是命。
她終究不敢上前一步為他撐傘……
徒添傷感罷了。
他終究沒能帶她走……
是無能為力,也是無法抵抗的宿命。
****
接下來的幾天。
喬黛染跟葉心儀一刻也沒閒著。
為了杜絕被蘇夢的窺探或監視,喬黛染堅決不用解家的男傭女仆和司機保鏢。
在麵試了第N批人之後。
在喬黛染首肯之下,雇用了長相喜氣又禮貌周到的張姨和柳姐當鐘點工,負責打掃衛生和做飯。雇用了四肢發達卻又彬彬有禮的章光,擔任司機兼保鏢。
除了麵試之外。
喬黛染還“冷眼”看著葉心儀為了張羅新家的事情咋咋呼呼地忙裡忙外。忙得團團轉,一頭煙。
喬黛染心想:新家一應俱全,若真要添置何物,指派張姨或柳姐打點便是,何須葉心儀這般忙裡忙外?
卻見,葉心儀忙得不亦悅乎。
喬黛染又想:隨她去吧,難得她這般高興。
葉心儀當然高興了!
如果不是沾了喬黛染的光,葉心儀這輩子都不可能享受到眼前這一切……簡直就是夢想成真啊!
每每想到這裡。
葉心儀就高興得眼淚花直濺地想要擁抱喬黛染。
喬黛染總是冷冷地射給葉心儀一個白眼,意思是:滾。
葉心儀總是傻裡傻氣地衝喬黛染笑。
認識喬黛染之後,葉心儀發現世界上除了有“刀子嘴,豆腐心”之外,還有“刀子眼,豆腐心”——那個人衝你翻白眼,有時候並不代表那個人真的討厭你或者不待見你。
蘇夢跟解莉沒有再來喬黛染家。
解華川卻每天下班都會到喬黛染家來。
如果時間來得及,解華川就跟喬黛染、葉心儀一起在家吃晚飯。如果實在太忙,解華川也會坐上一會兒,跟喬黛染說說話再回去。
時間過得飛快。
明天就是周一。
明天,喬黛染將以連城珠寶大小姐的身份,正式加入連城珠寶跟萬釋地產合作的珠寶秀項目。
明天,喬黛染將以連城珠寶大小姐的身份,正式參加珠寶秀的例會。
這些當然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明天,喬黛染又能再見到倪寒。
一如既往。
期盼,卻又莫名地失落。
矛盾,卻又說不出地緊張。
喬黛染站在陽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