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不存在的丈夫[無限]》全本免費閱讀
紀蘭因上車時大概十一點整。
先前在車站上等待了將近十幾分鐘,初春的寒意順著小腿一路上移,蔓進衣領,逐漸滲透全身。她向來是怕冷的,不禁後悔出門時太過匆忙,隻來得及在絲綢睡裙外麵罩了件過大的淺米色風衣,再年輕的身體都抵不過倒春寒突然冒頭。
一聲很輕的“滴”在身後響起,紀蘭因撿了後排無人的座位靠上去,車輛搖搖晃晃地駛入黑暗,後部的車廂籠罩著某種近似異常的寂靜。
似乎有什麼不對吧?
後排的燈從前有那麼昏暗嗎?穿過過道時,她甚至連前排上班族的臉都看不清,堪堪得以窺清公文包模糊的輪廓。
她將牛皮紙袋放在腳下,摩擦出“沙沙”、“沙沙”的細聲,沒注意腳下的水倒使它黏在了上頭,纏綿不放,拽也拽不動,像個專給死刑犯的熱吻。
明明從車窗外倒過的都是熟悉的景色,紀蘭因仍然無法壓下心中強烈的不安感,但在看到紙袋裡漏出的封麵一角時,她的心竟然平複了下來。
她還要去夜校上課,如果錯過這班車,就不得不在寒風中再等上十分鐘。
學生與同事的臉在眼前交織閃過,權衡過後,紀蘭因索性從口袋裡取出藍牙耳機,重溫下午沒來得及看完的睡前消遣。
亮屏沒一會兒,短信叮叮當當占據了整個屏幕,多是些無聊的新聞。
【昨日高速路口發生特大連環車禍……】
【我市一男子於家中猝死,疑似熬夜……】
【巨星蔚軒遲將於六月月底舉行演唱會,一票難求……】
其實隻要她晚抬頭一分鐘,就會看見黑暗裡那雙透著紅光的眼睛,司機的脖子徹底扭轉了一圈,注視著這個沉浸在紅顏掐腰文學中無法自拔裡的乘客,半晌,他才若無其事地扭過頭,放任車輛朝街區開去。
直到冷風伴隨著嘈雜的人聲灌入衣領,紀蘭因才抬起頭來,她將滑落的黑框眼鏡扶回原位,順勢打了個哈欠,和正要上車的那一夥人對上了視線。
那是一群看上去才剛上大學的年輕人,一共兩男兩女,均是輕裝簡行,甚至比她穿得還要單薄。
——就像是在夜間集體出來郊遊一樣。
打頭的青年在看到她的瞬間蹙起了眉,低聲與同伴說了些什麼,絕對不是歡迎的表現。
紀蘭因的視線卻直直落到他身後,原本應該是站台的位置隻剩下陌生的樹影,隨著風輕輕搖晃,仿佛下一秒那濃鬱幽深的黑暗就要掙脫束縛,將整車人儘數吞沒。
這絕對不是她去光明夜校的路。
前排的乘客忽然動了一下,紀蘭因眼睜睜看著他青白交錯、布滿淤青的浮腫麵龐湊到自己跟前,腐朽的氣味與鼻腔打了個照麵,“嗬、嗬”,無舌幽深的口腔輕輕開合,她和一個充滿怨恨的微笑親密接觸。
很快他的頭顱在無形外力的作用下被擠壓得嚴重變形,如同裹屍袋在巨人手中被揉捏出各種形狀,半凝固的紅白色腦漿與汙血汩汩而下,隻需要數秒的醞釀就會如傾巢而出的蜂群一般擺脫束縛,濺了她滿身。
這無疑是種充滿了隱秘柔情的警告,從那一刻起,紀蘭因竭力維持的和平表象蕩然無存。
在刺鼻的腥臭中,她除了抱緊自己的身軀外,好像彆無他法。
她聽見自己用一種溫和的語氣問道,“師傅,不是去光明北路嗎?怎麼開到這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