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麓湖把手電筒開關按得啪嗒啪嗒響,嘴裡還嚼著泡泡糖。
無意寒暄,簡單打過招呼決定互不乾擾後,幾人便分頭行動。
曆經風雨洗禮,北山監獄的大門完全無法辨認出舊照片裡剛成立時的氣派,已然成了自然造物最好的溫床,從大門望去,隱約能看清黑暗裡綠化帶的輪廓,再往裡卻隻有一片濃霧般厚重的黑暗將建築群包裹。
見少年一行選擇從大門進入,三人調轉方向,朝東側留出一個勉強容人吞過的鐵絲網走去。
周輒之打頭陣,帶她們穿過破舊的鐵絲網朝監獄內部進發,越朝前越是伸手不見五指,手電筒的光像遇上了無法穿透的水膜石沉大海,堪堪照亮腳下一小片區域。
細微的風掠過耳畔,前方廢墟中傳來略顯粘稠滯凝的水聲,仿佛某種沒有四肢的軟體生物在地麵蠕動,不時吐出粘液指望,等待獵物主動靠近。
“……我們真的要進去嗎?”
紀蘭因快抖成一根麵條,恨不得整個人貼在秦麓湖身上,聲音斷斷續續:“我聽見了聲音……裡麵好像有東西。”
秦麓湖被她弄得頭皮發麻:“不然呢!喂,彆靠那麼近,我都沒辦法走路了……!不行,老周你來想想辦法,這麼怕也不是辦法,我真的走不動了……!”
又不好直接把她從身上撕下來,隻能暫時由她拉著手,你一步我一步繼續邁步。
簡直像一對去春遊的小學生。
“要說聲音的話,除了你們兩個人,我沒有聽到其他動靜。”周輒之被她們連體嬰般的姿勢逗笑了,但很快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打了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直直落在隱約可以看出是哨所的高大建築上。
秦麓湖用手指在她掌心寫道——那裡有人。
也可能不是人。
她其實不太確定自己看到的瘦長黑影是乾屍還是幽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會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嶺的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紀蘭因的回答是更加用力地摟住她的胳膊,以一個小鳥依人的柔弱姿勢縮進了秦麓湖懷裡,引來後者無語地歎了口氣。
那黑影足有兩米多高,窄窄一條,像截束在哨所頂端的細寶石,在塔頂緩慢移動梭巡,應該是被他們剛才的聲音吸引來。
三人屏氣凝神。
好不容易等到人影遠去,周輒之才神情凝重地開口:“……它走……”
身後卻誰都不在。
一回身的功夫,兩人竟然在它眼皮底下消失了。
隻有一枚手電筒在原地打轉,零星幾點不甚集中的碎光在他臉上投下陰沉沉、灰茫茫的影子,眼睫下垂,遮住那雙失去美瞳掩蓋後如同玻璃般冰冷而無機質的眼眸。
周輒之摘下眼鏡,吐了深深一口氣。
*
她的靈魂終於被睡意這張沉重大手從匣中解放了。
掀開眼皮後,紀蘭因率先感受到的,是腹腔左上方傳來的空虛感。當全身器官都宣告罷工,陣痛傾覆每日每夜,單一部位就不再明顯。但當它的感受被單獨拎出置於眼前,想要忽略都難。
玄妙而無法用言語言明的一陣顫動忽然降臨腦中。
——“來找我吧。”
是她失去的那個部位在呼喚她。
渴求著重新回到她的身體中,回到孕育那顫動肉塊的溫暖居所。
失去意識前的事非常模糊,隻記得自己與秦麓湖緊握的手在一股突如其然外力作用下被迫分開,她的嘴唇一開一合似乎在說什麼……無法辨認。
算了。弄清現狀才是上策。
勉強坐起,紀蘭因定下心神打量四周。
這間單人牢房目測隻有十立方米,麵積雖小,床鋪、洗漱池、書桌一應俱全。牆壁與地麵均有不同程度的開裂與黴點,黃綠色黴菌如簾爬滿大半張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