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她跟著這個怪物走出牢房,這一切簡直像輕易得像個圈套。
這個時候的其他人,也會和她一樣在和怪物打交道嗎?
“就是他讓我這麼做的,你最好把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洗乾淨,不然怎麼對得起我在你身上浪費的時間。”濕噠噠的聲音磨著地麵,女人慢條斯理道。
——她還是走了。
紀蘭因鬆了口氣,脫下囚服丟進廢衣簍,再用力將滿頭蓬亂長發用手指簡單梳通,掬起一捧桶中熱水淋在身上,肌膚被滾燙水汽蒸騰出鮮紅色,條條交錯,如印了滿身指印。
被燙得不住躲閃,紀蘭因仍機械重複著衝洗的動作,直到把指甲縫都洗得乾乾淨淨她才停下,然後用掌心細細描摹麵龐,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洗去灰塵與油脂,水麵上倒映出一張小小、窄窄的臉。和從前比,她瘦得有些脫了形,皮肉眼角和唇邊兩顆小痣繃得太緊,強做鎮定的神情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坍塌風險。
像她又不是她。紀蘭因拍碎水中倒影。
水瓢裡又陰魂不散浮出丈夫被燈影剪碎的臉,嘴唇貼著她赤裸的小腿,感官在在熾熱水溫操縱下,真像那裡有張嘴在輕輕吮吸皮膚,他的吐息一下子離得很近。
高溫炙烤下的她暫時沒有太多力氣去和幻覺作對,紀蘭因困倦地絞著長發,巴不得手頭出現把剪子來將它攔腰截斷。
她還是很感激這次沐浴機會,尤其發現自己能換掉囚服時,感恩之情溢於言表。身體不受控製的感覺許久未出現過,這對她而言卻不能算是好事。
這具身體交給其他人自行使用時,她可以很輕鬆說能從監獄中遍地都是的怪物旁走過也不腿軟,但當輪到自己,恐懼就成了她始終無法邁過的阻礙。
害怕到動彈不得的自己實在太可笑,紀蘭因自己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
其實沐浴用時遠超了女人規定時間,但更讓紀蘭因覺得奇怪的是,周圍太安靜了。
穿過檢查時的大門,依次經過“醫務室”、“獄長室”、“審訊室”和“倉庫”,不僅看不到任何人或怪物,就連聲音都聽不到,一路上靜悄悄。
等待她走入的懺悔室隔壁,竟然掛著相同的銘牌,看來這條走廊布局是左右對稱的。
紀蘭因非常不情願地邁步入內,最先把她視線牢牢吸引的,是占據了將近半個房間的水池。水質渾濁到根本無法辨認真正深度,一團團蓬亂黑草隨著水麵起起伏伏,心生疑竇認為那是人類頭顱頂部隨水波飄動的長發也完全說得過去。
而真正用於懺悔的器物,也許是神父腳邊應有儘有的刑具。
鏈鋸、鐮刀、斧頭……均是鏽跡斑斑,整個房間被血氣阻塞,讓人呼吸困難。
紀蘭因頭腦一下子炸開了。
身著神父袍的乾瘦中年男子在木棺旁等待著她,他蓄著灰白絡腮胡,手拿一本封麵斑駁的聖經,內臟開始腐爛的氣味從每一條皺紋裡擴散到空氣裡。
「·神父·
人物設定:
神最忠誠的奴仆,會為神掃清一切阻礙。」
“由我來為你受洗,我的孩子。”他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原本是雙眼的位置被硬生生剜去,隻餘黑洞洞兩片虛無,說話時不斷有黑血從眼中流出。
心滿意足吸取到她的驚恐,神父還有餘裕對她微笑,雖然他僵硬的麵部肌肉隻足以做出讓人心驚肉跳的獰笑,蛆蟲遍生的牙床暴露無遺。
更糟糕的是——她不能動了。
“紀蘭因”一步步走到水池邊緣,還懂得要繞開滿地染血凶器降低受傷風險,提起裙擺緩步走入水中。
首先是冷。
全身被活水一般微泛漣漪的池水包裹不算,神父還親手拿著木瓢將一勺勺冰水迎頭澆下,沒來得及融化的碎冰差點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