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0(2 / 2)

雲意暗歎,忽地想起雲灩,下個月滿十五歲的小姑娘,的確喜歡鮮豔的顏色,濃鬱的花香,味重的食物,一切往濃烈的方向去。

年輕,應當是放肆而?自?由的。

她其實,隻比雲灩大?兩歲而?已。可惜今年的生辰,不能陪姮兒過了。

“罷了,拿鏡子來?給我看看,頭上簪了什麼。”

叢綠笑了笑。端來?鏡子給雲意自?己看。發髻倒是簡單的高髻,一邊插著串雪菊,一邊是鮮紅的琉璃珊瑚簪子。

“這雪菊,是剛摘的?”

“嗯,是郡王早晨親自?去南坡摘的,捧回來?的時?候上頭還有露水。”

雲意取下一朵雪菊,放在鼻尖輕嗅,今日的雪菊,清冷之中,帶著絲絲的甜。

第029章 第二十九章 半路劫殺

一路曉行夜宿, 所居的都?是大郡,這一日從熱鬨的思茅郡出發,澹台楨卻棄了墨風, 跟隨雲意上馬車。

然而雲意咬著?唇,扭頭不理他。叢綠兩眼一轉,識趣地去車外坐。

澹台楨蒼青色繡雲紋的衣袍疊上雲意水藍色的裙角,信手翻她的袖子:“手腕還?疼麼?”

“彆碰我!”雲意甩開他,聲音帶了細細的哭腔,又強行忍住。水藍色繡臘梅的袖子下, 露出玉腕上的一圈紅痕,越發惹人憐愛。

車廂一時陷入沉默。

澹台楨此時有些後悔, 昨夜他發現了雲意壓箱底的避火圖冊, 一時來了興致, 便過了些。昨夜睡著?之前雲意不肯讓他抱, 今日還?是氣恨。

“小意。”澹台楨放柔語氣:“是我過分了,以後不這?樣了, 行麼?”

雲意眸中含著?雨蒙蒙的天空:“僅僅是過分麼?我昨晚都?求你停了, 你還?是不停, 簡直是——”

最後兩個字,顫抖著?沒說出口,

澹台楨摸摸鼻子, 那種情況下,能停下的不是男人。

雲意緩了緩心?神, 道:“這?一個月, 你不許碰我!”

“什麼?”澹台楨的臉沉下來:“不可能!”

雲意的淚垂下來, 露珠一般透明:“明明是你不對,還?擺臉子!你下去, 我不想見到?你!”說完,狠命推澹台楨。

然而這?點力氣澹台楨哪兒放在?眼裡?順勢將人摟過來禁錮在?懷中:“三日。”

雲意不依:“時間太?短了,不行,半個月。”

三日還?短麼,分明是度日如年。澹台楨想了想,道:“思茅郡外二十裡有一處風景,名喚仙來峰,峰頂有奇石,如天外飛仙,想不想去瞧瞧?”

雲意眼睛一亮,又再次扭過頭去。澹台楨知她心?動,徐徐善誘:“按我們的速度,到?的時候直接上山,恰可以趕得上夕陽西下,晚霞漫天,這?般場景,必定——”

袖角被抓住了,澹台楨嘴角微翹,低頭看?向自己的妻子。雲意不說話,就?這?般看?著?他。

澹台輕歎一聲:“我帶你去,隻要你莫生?氣。”

雲意咬了咬淡色的唇:“那,那就?七日。”

七日?澹台楨好看?的眉頭皺起?來,目光落在?雲意唇瓣的咬痕上。她淺淡的唇,總會在?半夜時分綻放出驚人的豔麗,令他流連忘返。

罷了罷了,他的妻柔弱堪憐,堂堂昂揚男子,總得憐惜些。澹台楨指了指自己的唇:“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你。”

雲意雨蒙蒙的眼眸漾出一線光,仿佛陽光穿透雨幕。極快地在?澹台楨唇間印下一吻,怕他反悔似的。

澹台楨心?情大好,抬起?車簾,喚了司南來吩咐:“去仙來峰。”

司南頓了頓,領命而去。澹台楨轉回車中,手上多了一個碧綠的玉瓶:“讓我看?看?你的傷。”

這?回雲意沒有拒絕,任他塗藥,大掌按揉化開。

在?外的叢綠聽到?裡麵安靜下來,知道兩人和好了,舒一口氣。抬首往四周看?,道路兩旁的樹木不住地往後退,放遠望去,皆是鬱鬱蔥蔥。眼界開闊,叢綠卻忽地眉結深擰,心?中那一股隱秘的恐懼,露出了尖尖一角。

相似的路途,相似的密林,男人們輕浮的笑聲,女子嘶啞絕望的呼救。

叢綠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衣角,極力忍住全身的顫抖,臉如白紙。

旁邊的車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忙問:“叢綠姑娘沒事罷?要不要停車?”

“不,不用?,隻是有點不舒服,緩緩就?好了。”

車夫猶豫不決,這?叢綠姑娘可是郡王妃的貼身丫鬟,這?幾日郡王對郡王妃的寵愛,大夥兒都?看?在?眼裡,自然也對叢綠恭敬幾分。要是待會兒叢綠忽然從?馬車上栽下去,他少不得要吃掛落。

這?時,聽見動靜的雲意掀起?車簾:“怎地了?”

車夫趕忙接話:“叢綠姑娘不舒服,臉兒白白的。”

“停車。”雲意下令,轉頭對澹台楨說了句什麼,不到?兩息,澹台楨修長的身子探出來,一口哨喚來墨風,瀟灑上馬往前頭去了。

“叢綠,進來罷。”雲意拉她的手,涼得像冰。叢綠沒說什麼,依言回到?馬車內,車簾放下,隔絕了一切。

澹台楨一馬當?先,回到?了隊首。澹台懷瑾斜睨他一眼:“喲,表哥怎麼舍得下馬車了?不會是被表嫂趕下來的罷?”

身後的司南黎川等人假裝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其實耳朵皆高高豎起?。

澹台楨冷哼一聲:“是她的丫頭不舒服,需要在?馬車內休息。”

澹台懷瑾麵上的戲謔散開,轉過頭來:“哪個丫頭?”

“還?有哪個?”澹台楨哂笑。

“哦,八成是吃壞肚子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澹台懷瑾若無其事地轉回頭,看?向前方的目光卻有些虛浮。

她一向身子健壯,活蹦亂跳的,怎麼忽然不舒服?這?裡離仙來峰,還?很遠呢。

“哎喲,表哥,我內急,要解決一下,你們等等我啊。”說完,翻身下馬。

“出息!”澹台楨居高臨下地訓斥,到?底還?是命大部隊停下,原地修整。

百星眼看?著?世子爺如一隻猴子竄入林中,再看?一眼傲然而立的郡王爺。不由感慨同?生?於天潢貴胄之家,人到?底是不同?。有這?麼一層對比,怪不得王爺老想打兒子了。

一聲長歎還?未出口,遠遠的虛空之中,忽地輕輕一點,仿佛一點水破開漣漪。

澹台楨瞳仁一縮,拔劍出鞘,劍光如雪,擋住了一枚忽然而至的黑影,叮地一聲沒入地下。

是一支淬著?藍光的弩箭。

黎川最先反應過來,大喝一聲:“有埋伏,速速結陣!”

幾乎話音剛落,無數箭矢便如蛛網一般撒下來。

訓練有素的士兵如流水一般手持盾牌,將澹台楨護在?中間。司南恨聲道:“哪個活得不難煩的家夥敢偷襲郡王,我非宰了他不可!”

黎川涼涼地看?向他:“你不宰他,難道等著?他來宰你?”

司南一時語噎。

箭雨過後,忽地沒了動靜。司南憋著?一口氣,從?盾牌中躍起?,反手便是一把碎石,打向箭矢來處。

數道埋伏在?樹上的人影應聲而落,其餘的黑衣人見藏身之處已暴露,皆飛身而出,與?士兵們戰在?一處。

粗粗一數,約有數百人,這?還?隻是先頭埋伏的人。不過他的兵都?是在?戰場中刀口舔血的善戰之輩,這?些人,不夠看?啊。

果然,不過兩刻鐘,黑衣人便處於劣勢,漸漸不支。

此時,空中飄來一縷刺鼻的味道。澹台楨心?頭一驚:“不好,有火藥!散開!”

眾人立刻如滿天星一般向四周散開,隻聽得一聲爆炸,泥土四濺,一些來不及避開的士兵,當?即殞命。而馬匹則受驚,瘋了一般四下奔逃,其中,就?有雲意所在?的那輛馬車!

澹台楨眸中寒芒流轉,持劍砍倒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逆著?人流奔向雲意的馬車。

雲意看?著?叢綠吃下安神藥丸,本是要閉目休息,馬車忽然停下了,車夫與?她解釋,是世子爺不舒服,方便去了。雲意便沒放在?心?上,誰知沒過多久,忽逢驚變,聽得前方大喊一聲有埋伏,她的馬車便被持著?盾牌的士兵團團圍住。

叢綠原本好轉的臉色再次變白:“姑娘,是有山賊來打劫麼?”

雲意麵色沉沉地搖頭,他們一行人不少,且各個都?英武不凡,山賊就?算有心?打劫,也吃不下。想起?前不久重傷垂死的崔崐,雲意心?頭如有烏雲壓下。

正思量,忽聽轟隆爆炸聲起?,接著?馬匹受驚,將試圖控製它的車夫掀下,發瘋一般地衝出去。

叢綠與?雲意皆被帶得狠狠撞在?車壁上,幾乎眼冒金星,完全無法做出反應。仿佛在?暴雨中的小船上,顛簸不已。

馬匹仿佛衝出了人群,往深林中奔逃,雲意看?到?了車簾外重重的樹影,聽到?了驚飛而起?的鳥鳴。有尖銳的樹枝從?車簾刺進來,差點傷到?雲意。

“姑娘!”叢綠驚叫著?撲過來將雲意護住。雲意盯著?殘破車窗漏進來的天光,一時覺得淒然。前途未卜,她也許會得救,也許,會死。

這?瞬間,她想起?了芬芳如雪的白杏樹和樹下落滿花瓣的搖椅,想起?了疼愛她甚至勝過親生?兒女的伯父伯母,想起?了大哥的眉峰和姮兒的笑靨,想起?了與?哥哥眼中的瀟瀟竹影。

往事一幕一幕地滑過,最後,定格在?了大紅喜帳內,他一麵占有她,一麵霸道地宣布:“記住,你是我澹台楨的女人,一生?一世,不得更改。”

雙眸留下兩行淚,他們的一生?一世,隻有短短的半個月而已。

重重樹木之中,極快地閃過一個蒼青色的身影,腳尖不住地在?枝葉間騰挪轉動,迅速地從?車頂越過,坐在?了馬背上。

再次受驚的馬人立而起?,長嘶不已。澹台楨勉力製住馬匹,不住地安撫它。

“籲——籲——”

可憐的馬兒終於沒那麼害怕了,打著?響鼻轉了幾圈,安靜下來。澹台楨提著?的心?鬆了鬆,從?馬上躍下。

“小意,是我,沒事了。”

馬車內,不見半點回音。澹台楨疑心?兩主仆已然嚇暈,忙忙掀起?車簾查看?。

然而,車簾內空空蕩蕩,不見人影!

第030章 第三十章 迷途故人

“姑娘, 你且坐坐,奴婢去采些草藥來。”叢綠扶著雲意在一塊大石坐下,自己去找藥。

雲意看?著身上沾滿草屑和泥點的衣裙, 抬頭摸一摸亂糟糟的頭發,不禁苦笑一聲?。這約莫是她?十七年來,最狼狽的時刻了。

手?腳上的外傷火辣辣的,提醒她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夢。

當時形勢危急,她?咬咬牙,與?叢綠一起跳車。兩人滾下山坡, 咕嚕嚕地滾了好些時候才到底。幸好坡上是一層厚厚的草皮,要不然, 她?們少不得要胳膊斷腿的。

幸好, 老天爺還是眷顧她?們的。隻?不過, 她?們相扶著站起來的時候, 四周皆是密林荒草,完全迷失了方向。

反正兩人都受了傷, 叢綠便讓雲意原地休息。雲意坐了一會兒, 抬頭望白雲流淌, 低頭看?芳草萋萋,隻?覺得凡人渺渺, 如滄海一粟。如果此時有人要殺她?, 她?大概隻?會閉著眼睛受死。

遠遠地,忽然傳來一點人聲?, 似乎有人在?說話。雲意心中一慌, 躲入一棵大樹後頭藏起來。

“公子, 還好你隨身帶著司南針,要不然我們就困在?這兒出不去了。”

被稱作公子的人並沒有答話, 似乎在?凝神做某件事。雲意悄悄往外看?,隻?見行過來的有四五人,皆披著暗色的鬥篷,手?持竹杖,看?不清麵容。走在?最前麵的那名男子身姿清落,鬥篷下露出順滑的下巴和形狀優美的唇。

雲意莫名地覺得很熟悉,令人心悸地熟悉。她?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名男子。此時為何沒有風,吹開那鬥篷,讓她?看?清楚他的臉呢?

周圍的人還在?絮絮叨叨地與?他說話,他依舊專注地看?著手?上的司南針,一語不發。雲意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這時,男子忽地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那夢中熟悉的溫潤麵容,就這樣撞入雲意的麵容。

是與?哥哥!真的是與?哥哥!他怎麼會出現在?溫國?呢?跟著他的又是些什麼人?

巨大的驚與?喜來帶一陣眩暈,雲意往後退了兩步,恰恰落進一個堅實的胸膛,迅速被擁緊:“小意,我總算找到你了!”

雲意的心由熱轉涼,跳得極快。雖然不知道與?哥哥在?做什麼,但不能讓澹台楨和與?哥哥對上!

她?顫抖的手?攀上澹台楨的脖頸,在?他懷裡?虛弱地說:“我碰到了陌生人,不是是敵是友,隻?好躲在?這裡?。郡王,還好你來了,我害怕,我們快回去罷。”

澹台楨如今正處於失而複得的喜悅當中,聽到妻子收到了驚嚇,他低聲?安慰了幾?句,便抱著她?匆匆走了。

蘭容與?一行人聽到動靜,循聲?望去的時候,隻?看?到一昂揚男子懷中抱著女子匆匆離去,女子一雙柔白的手?搭在?男子肩上,如初開的玉蘭。

“嘖嘖,我還以為靠近了北盛,民風會文雅些呢。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哼。”

“看?他們的衣著,是富貴人家出身,大約是兩家父母反對,所以私下約會,生米做成?熟飯,哈哈。”

大家說得熱鬨,蘭容與?眉目沉靜,隻?瞧了一眼便垂下,半點未入心:“從東麵走十裡?,便可?以出林子,再?行十裡?,便是驛站了。”

“唉,總算要到了,我走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要不是聽說這一段劫匪盛行,我們也?不必如此謹慎,繞路走那麼遠。”

“走罷,早到早休息。”

一行人止住話頭,朝東走去。

叢綠采藥回來的時候,大石上已經沒了雲意的身影,叢綠頓時心驚,四下查探,終於找到了掛在?朝南樹枝上的一片薄紗。叢綠一眼就辨彆出,這是雲意身上的衣料。

姑娘定是被尋來的人找到了,叢綠心中大定,收起薄紗向南走。

“什麼?隻?有表嫂回來了?哎喲,你輕點!”澹台懷瑾一拍百星的頭:“你想痛死我!”

他假裝去方便沒多久,就遇上的伏擊,在?樹林子裡?打起來。還好敵軍主力都往大隊人馬那邊進攻,否則,他就交代了。

百星身上也?掛了彩,一邊給澹台懷瑾包紮一邊齜牙咧嘴:“聽說郡王妃半路就暈過去了,郡王叫軍醫的時候,麵色沉得能擰出水來。”

澹台懷瑾麵色也?沒好到哪裡?去,等百星包紮完,喚來坐騎,翻身上馬。

百星詫異:“世子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看?看?有沒有殘兵,掃蕩一番。”

百星瞠目結舌,這事兒黎川早就吩咐人去做了,再?說,都一個時辰過去了,哪兒還有殘兵等著你?

“世子爺,依屬下看?,您還是——”

回應他的,是甩過來的馬尾。百星霎時間被強烈的味道一衝,差點仰麵倒下。

澹台懷瑾騎著馬,在?林中憂心忡忡地尋找著,地上馬車的輪印,翻著泥土深深往前軋去,所過之處,樹歪草折。澹台懷瑾皺眉,沿著輪印打馬向前。

大約走了小半個時辰,澹台懷瑾覺出了不對勁來,算算時辰,若是叢綠折返,她?早應該與?他在?半路相遇,為何至今不見蹤影?難道是迷路了。

澹台懷瑾暗暗罵了句傻女人,眉頭皺得更緊了。馬兒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煩躁,短嘶一聲?。

這時,一抹本不屬於林間的水藍色,映入眼簾。澹台懷瑾眼前一亮,忙忙翻身下馬。

原來是一角薄紗,澹台懷瑾的目光順著薄紗放遠,又看?到了一隻?小巧的,繡著碧綠柳條的繡鞋。腦中浮現出一個場景:叢綠在?此處碰見了逃跑的殘兵,然後被拖入密林,叢綠在?劇烈的掙紮之中,蹭掉了繡鞋。

一股熱血衝上頭頂,澹台懷瑾攥著繡鞋,瘋了一般往密林中跑。

此刻的叢綠,仿佛陷進了舊日?的噩夢中,密林之中伸出長長的藤蔓,將?她?的手?腳都縛住,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動。細密的冷汗不斷地冒出來,沿著她?的脊背流入衣內。

冷,好冷啊,冷得像被扒了全部的衣裳,醜陋地如同一件物?品擺在?地上,任人戲弄。耳邊,是男人的怪笑,一個,兩個,三個——

“小妹妹彆哭啦,我們會好好疼你的。再?說,你哭也?沒有用啊。”

“就是太瘦了,不好揉捏,屁股上倒是肉多。”

“行了沒,快點快點,到我了到我了!”

“滾一邊去,正爽著呢!”

眼前的黑影一個接著一個,她?要窒息了!

“叢綠,叢綠,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一雙溫暖的手?搖著她?的肩膀,仿佛一鍋熱水澆在?冰麵上。叢綠恢複了些許知覺,本能地尋找著熱源。

“救我,救我——”

澹台懷瑾不知叢綠怎麼會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冒冷汗,怎麼叫都不睜眼,偏生還在?一直可?憐巴巴地喊“救我”。

很像是——做噩夢,可?這是白天啊,做什麼噩夢?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叢綠扯著他的手?往下拉,他一時不察,倒在?了叢綠的身上。

他聞到了熟悉的煙火氣,還聞到了獨屬於女子細細的馨香。叢綠死死地抱住他,柔滑的肌膚不住地蹭著他的臉頰。澹台懷瑾腦子炸了一聲?,斷片了。

熱源滾滾,散去了身上的寒冷。叢綠緩過勁兒來,一切感知都在?回歸。身下是枝葉,耳邊是——男人粗糲的呼吸。

叢綠猛然一驚,當下往身上踹。澹台懷瑾就這樣頂著滿腦子的漿糊,被踹出去很遠。叢綠喘著氣,摸到一根尖利的樹枝,悄然站起。

“哎喲我的天,疼死我了。”

這聲?音,怎麼聽著那麼耳熟?叢綠看?著男人滿身的草葉,不敢置信:“你,你是世子爺?”

澹台懷瑾坐起來,滿麵是未消的駝紅,看?到叢綠好端端地站在?那裡?,氣不打一處來:“就是本世子爺我!你這沒良心的丫頭,我大發善心來找你。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好心過去——那個,過去扶你。結果你一腳踹我心口上,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你說你,是不是白眼狼!”

叢綠反應尚遲鈍,被澹台懷瑾劈裡?啪啦一說,頭都暈了。仔細一看?自己身上,衣裳完整,隻?是有一隻?繡鞋不見了。

記憶湧入腦海,她?走到這片林子,看?到相似的場景,便控製不住地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身心顫抖。她?轉身就逃,後麵,卻漸漸地混亂,憶不分?明。

澹台懷瑾見叢綠盯著自己的一隻?赤腳發呆,把繡鞋丟過去:“半路上撿的。”

叢綠敲敲自己的腦袋,穿好繡鞋,來到氣呼呼坐在?地上的澹台懷瑾身邊:“世子爺,多謝你記掛,踹了您一腳是奴婢不對。要不您回踹我一腳解氣?”

讓他踹回去?踹一個女人,把他當什麼了?還解氣呢,他現在?更氣了:“你什麼意思!本世子是如此暴力之人?”

叢綠眨眨眼睛:“那麼,您就看?在?奴婢並非有意的份上,繞過奴婢這一回?奴婢在?格木私下鹵了些醬牛肉,送給世子爺一壇,如何?”

哦,醬牛肉啊。澹台懷瑾舔舔嘴,把手?搭在?叢綠手?上:“說話算話,還愣著作甚,扶本世子起來啊!”

叢綠笑了笑,將?澹台懷瑾從地上拉起來,澹台懷瑾一邊拍身上的草葉,一邊嘀咕:“你大白天的是怎麼了?在?荒郊野外睡得著,還做噩夢。”

搭在?澹台懷瑾臂上的纖手?猛地一顫,垂下來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角。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