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捂住不斷流血的傷口喘息。
阿代爾正在不遠處站著, 手持一把長劍,像是在思考什麼。
自從那天回來,都璐就找了一把真正的長劍給他, 雖然不是阿代爾心愛的“夥伴”,但也足夠他每晚抱著對方睡覺了,顯然精靈並不願意在這種地方占比鬥時的便宜。
發現阿代爾難得走神, 都璐立刻發動偷襲,沒有任何遲疑, 然而青年隨即就把她踹倒, 用力向下揮劍,她雙臂交叉形成護盾, 死死擋住他的進攻,最終劍尖險險落在她的額前。
阿代爾是很認真的,他說要給都璐壓力就絕對會讓她體會遊走生死間的緊迫,絕對不會在即將傷到她的時候停下攻擊, 而是會用劍刃刺穿她的身體,給予她一定程度的疼痛。
疼痛總會讓人記憶深刻,更不要說緊接著為了愈合傷口都璐不得不召喚出藤蔓之靈,用更劇烈的痛楚換取愈合。
如果不這樣做, 那麼第二天她就沒有足夠的精力去應對阿代爾了, 即便如此她也一天比一天虛弱,有時候早上起來就連武器都抓握不住, 進一步提升了員工們對阿代爾的仇恨。
但員工們再生氣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們根本就勸不了都璐,她簡直就像魔怔一般, 不僅沒有適應疼痛、感到麻木, 反而多出了一種瘋勁。
今天阿代爾一直都在思考些什麼, 換句話說就是在戰鬥中走神, 不過他的出招並沒有因此緩和,等到都璐趴在地上起不來時,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給我一種違和感了。”
沒有人回應他,都璐現在連翻身都做不到。
但是阿代爾沒有停頓,繼續道:“你給我的感覺,根本不像是一隻精靈,你明白嗎?你無法真正認清自己的力量,就像、就像……”
他思索著合適的比喻:“你就像一個普通人類,那種根本就不會幾個魔法的普通人類,所以你始終放不開自己,在戰鬥之前就設置了自己的極限,認為自己不可能超出這個數值,像精靈、巨龍這樣的高等智慧種族,幼崽往往一出生就明白自己有多麼強大,潛力無限,所以他們能夠理所應當接受更多的東西,並堅持認為——我能行。”
都璐的意識出現了恍惚,耳邊男人的聲音還在回響:“你就像一隻誤以為自己是人類的鳥,當有人把你從懸崖邊推下去時,你驚慌失措、拚命掙紮,卻無法阻止下落的趨勢,因為你堅信自己沒有翅膀,根本就飛不起來,哪怕你的背後懸掛著羽翼,你也會默認那是裝飾品,甚至活活摔死。”
“一些遠離族群的幼崽即便沒有長輩教導,血緣的力量也會呼喚著它們,使用這些力量就是它們的本能,伴隨著成長越來越強,因為它們腦子裡並不具備我做不到的概念。”
“但是,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你的身上背負著無形的枷鎖,牢牢限製住你的發展,如同無法想象更多顏色的畫師,活在自己留出的狹小空間裡,以為這就是全部世界。”
都璐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甚至難以呼吸,她感到了難以言述的痛苦,並非源於肉'體,而是精神。
因為她理解了阿代爾的話,即便內心再怎麼反駁,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其實真正局限這具身體發展的正是名為都璐的人類。
她不是嘟嚕嚕·月光·暴風·利貝爾圖特,而是名叫都璐的人類,人生普普通通,早已接受了科學至上的世界觀,而她少年時蓬勃旺盛的想象力以及那顆充滿了希望的熱忱之心,也早已泯滅於日複一日的蹉跎。
一個理智的成年人,不會模仿動畫片裡主人公施展忍術的手勢,更不會反反複複練習甚至練到手抽筋,因為她很清楚就算自己練到死現實裡也沒有超能力。
如果是少年時的都璐穿越,說不定真的能夠成為一名絕世高手,因為那時的她覺得自己天下無敵,認為隻要努力就會有回報,相信自己擁有無限潛力,可惜現在已經成年很久乃至會被年齡不小的陌生人叫阿姨的都璐已經失去了想象空間,也難以理解所謂的極限。
她真的可以做到在墜崖時“飛翔”嗎?
阿代爾沒有繼續在說下去,因為他察覺到了都璐的異常,他蹲下身觀察她的情況,麵上罕見露出了局促之色,忐忑道:“需要我替你包紮嗎?”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阿代爾是個生活白癡,但不管是對於魔法的研究還是健康護理都具備很高的造詣,他甚至能在短時間內迅速替都璐做一套舒緩肌肉的按摩,幫助她放鬆身體。
“……我不需要,我現在也不想說話,你走開,讓我靜靜。”她的聲音異常嘶啞,格外憂鬱。
阿代爾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說出話,他就真的走到了離都璐很遠的地方,靜靜看著無聲無息倒在地上的精靈。
過了一會兒,雨水自天頂滑落,大顆大顆砸在泥上,濺起渾濁的水花,雨水不僅打濕了阿代爾的長發和衣衫,還有地上一動不動的精靈。
有水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就像在哭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