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上前一步,故作瀟灑拍拍謝持的肩頭。當然是踮著腳的。
“你老婆有點難過,所以沒控製住喝太多。好好照顧她。”
謝持溫聲應承下來:“謝謝你Vi,今天麻煩你專程跑一趟了,待會兒我幫你叫車。改天我和黎念一定請你再好好吃頓飯。”
還有這種好事?
陳鵬鵬偷著一樂:“哪裡哪裡,都是好朋友,甭這麼客氣。”
他眼瞧著謝持言行舉止端方周正,倒像個值得托付的對象,心下疑慮一掃而空。離開之前還不忘扮酷補充道:“這姑娘今天差不多六瓶啤的就這樣了,噢,還有二兩白的。”
謝持知道陳鵬鵬是在說黎念的酒量,但笑不語,一直把他送到電梯口。
客廳燈光昏暗。
黎念伏倒在弧形沙發裡,微亂的發絲散落四周,臉埋進手臂看不清睡顏。清瘦的脊背時而有規律地起伏,睡得很沉。
垂落在地麵的腳上還穿著白天那雙帆布鞋,蝴蝶結係得鬆鬆垮垮,好像再多碰一下就會散架。
謝持居高臨下凝望著她,眼裡驚愕、疑慮、懊悔、繾綣一閃而過。
六瓶啤酒,二兩白酒。準確來說要混著喝才會這麼醉。他更早之前就了然於心,從不需要彆人從旁提醒。
他歎了口氣,放下手中衝泡好的蜂蜜水,單膝跪在她的腿側,輕扣住腳腕替她把鞋一隻隻脫掉,然後穩穩當當將她打橫抱起,朝最裡邊的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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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睡得混沌,突然眼前蒙蒙微亮,睜開眼後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鄉下老宅,身披重孝,頭上還裹著醫用紗布。
堂屋被簡單布置成了靈堂。挽聯高懸,白菊環繞,花圈堆滿了三麵牆壁。中間空出來的地方原本應該放置棺木,現在僅有一張木桌,上麵是疊得整齊的嶄新警服和警帽。
她想起來這是黎誌明下落不明被宣告死亡後,老家親戚為他補辦的葬禮。
“黎念這娃娃好造孽哦,老漢兒走了哭得傷傷心心的,都哭暈過去了。”
“她是不是才讀高中呢?”
“好像是。誌明本來就是個輔警,沒啥子工資得。現在隻能靠她媽媽開鋪子那點錢供著上大學了。”
“你說誌明兒咋就那麼黴嘛,出趟外勤就莫得了。現在都還沒找到人在哪裡。”
“他們說是兩片山瞬間合攏到一起,人車房子全都埋到候頭永遠出不來了。”
“啊呀……嚇人得很,好造孽哦!”
“有你說的那麼神?還瞬間合攏。”
“你不信算逑,消防武警都去看過了,除非把山炸掉,否則永遠都刨不出來裡麵埋著的死人。”
黎念聽得鼻腔發酸,涕淚交垂,想要起身上前去詢問,喉嚨卻乾澀失聲。
兩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下次醒來,她無法感知身體的實在,視野卻變得開闊清晰。
她正隨著一輛老款捷達穿行在蜿蜒崎嶇的盤山公路上,眼睜睜看著它以驚人的加速度墜向密林深處,而自己再也無法追上。
頃刻間,山搖地動、落石滾滾,壁立的懸崖如巨掌合攏,氣勢滔天吞噬萬物,包括那輛渺小到快要消失